第四章

此刻，這把索命斬魂的無塵劍，就在墨湛令手上，隻需輕輕一劃，那明晃晃的劍就能了結了。

不過白悠悠倒也不怕，墨湛令要是真的想殺，早就已經見過幾百遍閻王了。

嗖的一聲，寒一閃，無塵劍穩穩鞘，墨湛令鬱的視線朝白悠悠投過來，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邪氣，不寒而粟不覺爬上白悠悠的脊梁。

“孤差點兒死在你手裏呢。”

白悠悠：？？？

“我是在救王上。”

“勒人也算？”

“……太冷了，靠近取暖。”白悠悠發誓沒說謊，墨湛令的聲音很好聽，低沉中帶有迷人的磁，響在耳邊時，很容易讓人失神，若不是他字裏行間充斥著懷疑，可能會淪陷在他的聲音裏。“王上無礙了？”

墨湛令眼尾輕挑，不知道是有礙還是無礙。

“你是何人？”默然片刻，他忽然開口，眼神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認得孤？”

“像王上這樣的英雄，天底下沒有哪個子不認識吧？我認識且仰慕王上，像王上一樣快意恩仇過一生是我的夢想，所以我在大婚時逃了出來，沒想到竟然在路上遇到了王上，得知王上中了寒毒，我便……”白悠悠暗想，幸虧機靈，早就想好了說辭，否則臨時現編容易出，低著頭自顧自地穿好外，話裏一半真一半假的摻著說：“王上可是欠我一條命呢。”

墨湛令抬眸，長眉揚起時湧起一子慵懶，看向白悠悠的黑眸裏卻著深不見底的試探和危險氣息。

“要孤幫你殺誰？”

“……殺誰？”

“你的，準夫君？”聲音逸出時，他若無其事的把玩著手中的龍骨戒。

很有男人能把慵懶拿的如此到位，是魅非、雖邪非妖，是那種刻在骨子裏懶散，學都學不來。

白悠悠到墨湛令鬱的雙眸，恍惚明白過來，他以為要他殺人。

“不是，不殺人。”白悠悠定定地看著墨湛令，殺裴辰捷，簡直是開玩笑，那是擁有男主環的人，縱你有十條命，也殺不死他，見墨湛令不開口，又道：“我是西夏人，我要回西夏，但路途遙遠，也不太平，希王上能護送我。”

在這個以戰聞名的世界，如果有像墨湛令這種不要命的人護送去西夏，那的安全一定萬無一失。

“你不是仰慕孤麽？不想留在孤邊？”

“當然想啊，王上肯留下我嗎”白悠悠笑意盈盈，眼神期待地看向墨湛令，他一個不人的瘋子，當然不想留個人在邊，這麽說，不過是想試探罷了。

“好。”墨湛令微微抿，把龍骨戒正向轉一圈，再反向轉一圈，像在做著什麽打算。“孤贏了南夜裴夷，再送你。”

裴夷，指的是裴辰捷，在墨湛令口中，南夜人他都稱作夷。

白悠悠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忽然聽到墨湛令冷冷的下半句，差點兒一口氣沒緩過來，還贏南夜呢，你兒就沒有贏裴辰捷的命啊你明不明白！

“我……”

白悠悠試圖想準備勸說墨湛令先送去西夏，門響了。

壯漢提著劍進來了。

“王上。”壯漢握著劍的雙手一拱，說話時臉上的刀疤不了。

墨湛令眼皮微抬，掃了壯漢一眼，他的眼睛又冷又魅，說話時冷意更甚，有冷洌的氣勢。

“誰的主意？”

聲音不大，然不怒自威。

“回王上，是屬下的主意。”

“知道該怎麽做？”

“屬下知道。”

壯漢說完，抬起提劍的手，半點兒猶豫都沒有，濃眉一凜，抬箭就朝自己肩膀狠狠砍去，剎那間手起刀落，左臂整個被劍生生砍斷，刀切骨的聲音清晰的傳到白悠悠耳朵時，覺一陣骨悚然，森冷氣直往後脖領灌，差點兒昏了過去。

白悠悠覺到有朝臉濺過來，又恐懼又張的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壯漢已經將劍回劍梢，不知從哪兒撕出了一塊布，綁在了傷口上方，減流，又從懷裏掏出一個紫瓶子，用牙咬開木塞，將瓶裏的藥直接倒在他被砍了手臂的傷口上，用來止，整個作不慌不忙、從容不迫，從頭到尾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就連他臉上的刀疤都沒怎麽波。

到了此時，白悠悠總算明白過來壯漢說的剁手是怎麽一回事了，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驚駭！

說好的剁手呢？

怎麽砍胳膊了？

白悠悠覺自己的子都因驚恐在發抖，而墨湛令平靜地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一般，坐在凳子個的頃長影紋未，一張邪魅攝魂的臉在火映下，忽明忽暗，隻有那道優的下頜線始終清晰耐看。

“下不為例。”

墨湛令像是沒有的魔，冷冷的吐出四個字，抬手示意壯漢出去。

“是，屬下告退。”

壯漢單手做了個拱手的姿勢，又稽又心酸，彎腰撿起地上被砍斷的手臂，轉出了屋子，整個過程看得白悠悠甚至有種錯覺，好像剛剛砍的不是他的手臂，隻是一塊木頭。

“你有話要說？”

白悠悠呆呆地站在木床前，著早就沒了人影的屋門口發怔，聽到墨湛令微有些嘶啞的聲音，才回過神來吞了吞口水，覺得嚨有些堵。

“哦……沒什麽，我隻是想說天氣越來越冷了。”白悠悠看了眼天，撿起火堆旁堆的整整齊齊的木塊，扔進火堆裏。

墨湛令比誰都清楚，壯漢是為了救他，不得已出此下策，但他明知如此，依然冷酷地看著壯漢自斷手臂毫不阻止，如此冷無的人，還是不要違背他的意思了。

書裏，墨湛令和白悠悠不是主角，出場次數不多，描述他們的篇幅也極，所以對墨湛令的認識僅限於他是個冷狠毒、六親不認的人，而這僅有的篇幅中，主要說的也是他同裴辰捷打過幾場仗，按書裏的節進展，這一次他和裴辰捷都了傷，兩個人誰都沒有討到便宜。

知道裴辰捷左中箭傷，卻不知道，墨湛令的傷是中了寒毒。

可在戰場上，怎麽會中了寒毒這麽下流的毒呢？

“王上，你怎麽中寒毒的？”

“你很好奇？”

墨湛令低沉的嗓音裏帶著慵懶之，黑眸極冷淡地掃了白悠悠一眼。

“好奇不奇怪吧？戰場上不都是刀劍影麽，下毒似乎很難得手。”

“兩軍對戰，下毒確非上策，但自古南夜人以詐卑劣著稱，裴夷承祖風家訓，可謂不餘力、實至名歸。”

嘖嘖嘖，這譏諷人的話也說的十分不餘力啊。

夷好理解，是平遙人對南夜人的鄙稱。

詐就更好理解了，小人的意思嘛。

至於裴，毫無疑問就是裴辰捷。

翻譯一下就是：裴辰捷是個徹頭徹尾的詐小人。

“你是說裴辰……將軍給你下的毒？”

白悠悠太過震驚，差點兒直接喊出裴辰捷的名字，雖及時改口，但以墨湛令多疑的子，天知道他會不會察覺出來什麽。

墨湛令沒有直接回答，隻是緩緩出一抹令人骨悚然的笑，若不是他生的太過俊，白悠悠恐怕要嚇的驚出聲。

“所以，孤的回禮該厚一些才是。”

“……”

這個厚應該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厚。

看著墨湛令角勾辰一抹似有若無的冷笑，白悠悠不由地了脖子，幸好有先見之明，留了一手，沒坦白是裴辰捷的準新娘，否則以墨湛令和裴辰捷之間的仇恨，一定會殺了泄恨。

但裴辰捷這波作確實有點顛覆白悠悠對他的認知，雖拋棄了白月的份，但還是知道書裏的裴辰捷是心懷天下的正義使者，像寒毒這麽下流的藥，他應該不屑使用才對啊。

“他怎麽下毒的？”

“你似乎，對裴夷很有興趣？”

墨湛令說話時，視線漫不經心地再次移到白悠悠臉上，角那抹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冷笑再次了出來。

白悠悠咬了牙關，迫自己保持鎮定，回視墨湛令幽冷如蛇一般的視線。

“我對他不興趣。”白悠悠自認為表現還算比較平靜的，至一點兒沒打。“我隻是對下毒的方式很好奇。”

見墨湛令不置可否，白悠悠知道他對沒有放下戒備，便開口解釋。

“中部平遙王、西夏定川王、南夜裴將軍，三位名滿天下的人，到今天為止，我已經見過兩位了，就這位裴將軍還沒見過，王上對他的評價是詐卑劣，我自然好奇他是怎麽詐怎麽卑劣的，以後若是遇上了，我也好遠遠的繞開啊。”

火苗噗地一聲，炸出火花的同時躥的老高，嚇的故作鎮定的白悠悠差點兒就了餡兒，手下意識的捂住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口。

墨湛令黑沉的目一瞬不瞬，連眼皮都沒有抖分毫，抬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掏出竹槳棉手帕，將濺在膝蓋上的黑灰撣盡，再將手帕輕輕一甩，那作行雲流水，說不出的恣意狂浪。

竹槳棉手帕是西夏國出口最暢銷的品，不僅價低，還不染灰塵，用它塵後，都不用洗，隻需將手帕輕輕一甩，沾在上麵的灰塵就會自剝落，手帕幹淨的就像剛買回來一樣，很適合做清潔的子，以及幹淨的人士。

“你可知下雨前蜻蜓飛的很低？”

白悠悠點頭，這跟打仗有什麽關係？他不會無聊到考自然常識吧？

“蜻蜓全塗滿寒毒藥，利用風向，適時放出蜻蜓，待它們飛至孤的駐地，撲閃的翅膀是最好的投毒機。”

墨湛令慵懶的嗓音緩緩道來，仿佛在描述一件與他無關的事，顯得那般冷靜、沉穩。

白悠悠卻聽的瞠目結舌。

前些日子確實曾下過一場雨，可……

戰場投毒，一直因其卑劣險而鮮有人使用，有點兒名氣的將帥更是不屑使用，何況是南夜最威名遠播的裴辰捷呢。

是什麽原因讓裴辰捷冒著聲名狼藉、臭萬年的風險，非要鋌而走險投毒呢？

白悠悠想不出什麽原因，也不想費神去想，此刻在想另一個問題，這件事究其本還跟有關。

裴辰捷十二歲那年第一次玩蜻蜓投毒遊戲，還是教他的，沒想到他舉一反三，竟然用到了戰場上。

所以，不僅是裴辰捷的白月，還是他的貴人、職業領航人！

看了一眼墨湛令，白悠悠覺得是時候該考慮離開了。

若被他發現其中因緣，再想走就遲了。

白悠悠找了個機會向墨湛令表示急於回西夏國的想法，而墨湛令是做大事的人，不敢勞煩他，隻希他能派人盡早護送回去，另外方便起見，最好能替找到一位子作伴，願意出銀兩。

讓白悠悠驚喜外的是，墨湛令竟一一答應了，表示一到平遙，就著人護送。

“多謝平遙王。”

墨湛令雖然答應了，但白悠悠心中並未覺得有多踏實，相反覺得事進展的太過順利了，順利到甚至懷疑是不是遇到了假墨湛令了。

不僅沒殺了，還與有問有答，甚至告訴中毒的過程，這哪像是生多疑、心極度扭曲的惡毒反派墨湛令做出來的事呢。

很久以後，白悠悠才知道，墨湛令之所以肯和說那麽多話，是清楚活不過出叢林的那一日，所以一個死人知道再多又有什麽關係呢。

而暫時留一命，也隻是他的寒毒尚未徹底清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