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芳一進來，就見老夫人一雙清明的眼睛看著自己。

    微微愣了一下，笑著上前：“老夫人醒了，剛剛大小姐還囑咐奴婢輕點，別吵著您呢。”

    老夫人扶著的手起，道：“年紀大了，神總是懶懶的，睡又睡不踏實。”

    夏芳打趣道：“老夫人您這才多大啊，福的日子還在後頭呢。等大小姐二小姐了親，您還得抱曾外孫呢。”

    老夫人笑笑沒說話，看了一眼上薄被，忽然問：“你覺得染兒這丫頭怎麽樣？”

    夏芳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大小姐沒有二小姐活潑，但想事做事卻很主見。”

    看了一眼老夫人，又補充了一句：“大小姐剛回京不久，奴婢看得也未必準。”

    “無妨。”

    老夫人道:“你看得很準，雪兒是被我和母親慣壞了，未出嫁時尚可，一旦嫁了人，兩人的差距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夏芳試探道：“所以，您才堅持讓大小姐嫁進靖國公府，而想讓二小姐嫁給沈家？”

    老夫人點點頭，忽然看著問：“你覺得侯爺怎麽樣？”

    夏芳臉一紅，支吾半晌才小聲道：“侯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老夫人嗤笑一聲：“什麽英雄狗熊，家裏沒個人打點什麽熊都算不上。”

    然後拉著夏芳的手，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放心吧，等新夫人進了門，我就跟侯爺說，讓他抬你做姨娘，也不枉你這麽多年伺候我的分。”

    “老夫人！”

    夏芳突然跪下，咬著道：“奴，奴婢隻想伺候您一輩子。”

    老夫人不在意地擺擺手：“我這個老婆子還能活多久，你才多大，何苦搭上你一輩子。你放心，侯爺為人正直。染兒你也看見了，是那種你不惹絕不招你的子。隻要你安分守己，有我在，就算新夫人也不能把你怎樣。過個一兩年，你再給侯爺生個一兒半，這輩子也算圓滿了。”

    夏芳紅著臉點頭：“奴婢都聽老夫人您的。”

    -

    宣元十三年二月二十八，宜搬遷。

    李家人就是趕著二月裏最後一天進的京城。

    一大早，老夫人不知派人出去看了多趟，臨近晌午的時候，李家一大家子人才到。

    李老夫人田氏，一看見老夫人，撲過去抱著哭起來。

    從骨頭已經爛灰的公婆哭到十幾年前就去世的李老爺子，無非就是訴說著自己一個人多麽多麽不易。

    老夫人想起爹娘，兄長，自然也是一陣傷心。

    等到都哭夠了，開始到了認親環節。

    雖說延慶離京城也不過百餘裏，但除了三年一次的進京述職外，李家人也隻有鴻俊出生的時候來過一次，過完年鴻俊都十二了。

    田氏這輩子隻生了李元亮和李氏兄妹二人，李老爺子在世時，也做到了四品，憾的是到死也沒熬京，李元亮也算是填補了父親憾。

    李家倒是還有兩個庶子，隻是老爺子一死，庶子就張羅分了家，如今還都在延慶。

    所以此次進京的隻有田氏和長子一家。

    李元亮有一妻四妾，其中有兩個妾室沒生養，李元亮的夫人也就是劉氏，以剛到京城沒有住為由將們都留在了延慶。

    老夫人先是見了李家的幾個孩子，三嫡兩庶、二子三。

    見麵禮是兩個嫡出的爺每人一套上等的文房四寶，三個孩每人一套赤金的頭飾，唯一的嫡李新月，又單獨贈了一隻紅寶石翡翠玉簪並加一副玉鐲。

    李氏和曹氏也都分別給孩子們準備了禮，男孩是玉佩，孩也是首飾，表麵上一視同仁。

    幾個孩子磕頭謝恩。

    李新月得意地看了一眼兩個庶妹手上的東西，輕蔑地別開了視線。

    到家，染帶著弟弟妹妹們給田氏和劉氏行禮問安。

    劉氏看了眼前大大小小八九個孩子，這還不加曹氏肚子裏沒出生的那個，頓時後悔自己生了。

    幹笑兩聲，朝著坐在上首的老夫人和旁的小姑子笑道：“哎呦呦，不愧是侯府，這人丁都比咱們旺盛。”

    李氏自然了解這個嫂子的意思，無非是心疼銀子罷了，沒搭話。

    田氏瞪了兒媳一眼，笑著道對老夫人道：“人丁旺盛好，多子多福，妹妹你有福啊！”

    接著便給孩子們見麵禮，男孩的也是文房四寶，隻是跟老夫人的比不了。

    孩子們也是一套首飾，隻不過金子是鏤空的，不過樣式倒還是新穎。又單獨給染、如雪和如珍姐妹三人每人一隻實心的金鐲子，分量不輕。

    到了劉氏這裏，劉氏拉著染和如雪的手一陣誇獎：“嘖嘖，看看，京城的水土就是養人。看看染兒和雪兒這皮，得一掐就出水似的！”

    “舅母過獎了。”

    染不著痕跡的回手，行了一禮。

    如雪也不喜歡這個眼皮子有些淺的舅母，強出點笑容。

    被冷落了劉氏也不在意，回接過丫鬟手裏的東西，親昵地給染和如雪戴上：“這是舅母的一片心意，你們好好戴著，趕明兒舅母有好東西，肯定還想著你們。”

    然後又分別送給如蝶如珍，還有六歲的如萱。

    染 看也沒看手上的鐲子，禮貌地福致謝。

    如雪的臉上則很難看，就連偽裝的笑容都懶得。

    如珍年齡小，又是個炮仗脾氣，當場睜大了眼睛，不道：“沒了？”

    劉氏似乎也沒理解，一愣：“什麽沒了？”

    九歲的如珍出自己的小手腕晃了晃，一還沒筷子、做工又很糙的銀鐲，跟原本那隻絞鉗著紅寶石的金鐲形鮮明對比。

    劉氏尷尬地笑笑：“我們小地方來的，不比你們京城侯府。四姑娘可以去我們那打聽打聽，就這銀鐲子，可是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呢。”

    娘家人不長臉，一旁的李氏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委屈地看著母親。

    老夫人垂下眼簾，輕咳了咳：“四丫頭，這幾日你母親子重，你暫時留在院子裏照顧你母親吧。”

    如珍並不害怕，不讓來，還不稀罕來呢。

    轉回道曹氏邊，扯下手上的鐲子就扔給邊的丫鬟：“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