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喪事

敲打哭鬧的聲音在薛宸的耳邊響起，覺很混，腳步聲嘈雜的很，鼻尖還能聞見濃郁的香燭和燒紙的氣味。

薛宸緩緩的睜開雙眼，面前的東西由模糊轉清晰，似乎……是一塊團墊子，草的編織一條條紋路，叉著疊加。然後是一白素的擺，的手在袖子裡，袖子也是純白的，這樣的縞素，自從十一歲那年母親過世的時候穿過，其他時候是怎麼也不可能穿的。

微微抬起頭，薛宸想手眼睛，因為似乎看見了一個靈臺……難道是死了以後，宋家在給辦喪事嗎？

可當把手從袖子裡出，送到眼前的時候，又是一驚，這手怎麼……變得這麼小了？

疑的抬頭看了一眼，更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靈臺之上，放著鮮花與貢品盤子，中間放著一人的牌位，木牌紋理細，雕刻緻，兩旁皆是駕鶴祥雲的鏤雕，在繁雜的鏤雕之後有一塊木板，上面用燙金字寫的字，比這塊緻的牌位本更要引起薛宸的注意。

『亡妻薛門盧氏染霜夢清之靈位。』

盧染霜正是薛宸母親的名字，夢清是的小字。看著那牌位，薛宸的眼睛有點發熱，就在盯著牌位失神的時候，耳旁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小姐，該起來上香了。」

薛宸回過頭去，就看見一個同樣穿著素服的圓臉婦人，悉的眉眼，悉的語調，這眼眶紅紅的婦人，不是平娘嗎？娘盧氏的管事媳婦，娘親死後，桐娘和平娘就在自己邊伺候，可就在出嫁之後，桐娘就因病回了鄉下靜養了，沒多久就病死，正是平娘始終守在邊，直到幾年前才去世。

平娘見薛宸跪著不，以為是跪的麻了，就過去扶，真是的讓薛宸渾一震，驚訝的站起了，然後就發現整個視野都不對了，死之前雖然病弱的很，可是最起碼一個靈臺，不應該會這麼矮吧，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高，也是比從前小了不知多，在十三歲以後，就長得比平娘要高了，怎麼現在看還要仰起頭來看呢？

「小姐，奴婢知道您傷心，可夫人已經走了，您以後可要堅強一些呀。」

平娘的話一字一句的在薛宸耳中迴盪著，夫人……已經走了……薛宸當然知道自己的娘親已經走了，並且已經走了二十多年了。

平娘以為薛宸是傷心過度，整個人看起來都是傻愣愣的，平娘剛剛止住的眼淚就又騰了起來，薛宸下意識的要去給眼淚，可奈何高不夠，平娘見這樣，終於是忍不住了，跪下來抱著痛哭起來：

「我可憐的小姐啊！夫人就這麼撒手去了，留下你一個人今後可怎麼辦啊。我的小姐啊……」平娘向來就是個大嚨，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從不扭，一開始的時候，薛宸還會嫌棄，可是後來日子久了，才知道平娘對的好，在最難過，最困苦的日子裡，始終不離不棄守在的邊。

薛宸被平娘抱在懷裡痛哭，不過平娘沒能哭太多時候，就被人打斷了，另一個婦人從外頭走，正是桐娘，看見平娘還在哭，就過來把拉了起來，帶著些訓斥的口吻，說道：

「嘖，讓你來安小姐，怎麼你就自己哭上了，外頭那一大堆的事，也不見你支應，就知道乾嚎。」

印象中的桐娘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兇過，正這麼想著，桐娘的目落在薛宸上，立刻慈的勾起了恰到好的微笑，蹲下子來對薛宸說道：

「小姐啊，夫人走的時候，把你託付給了奴婢，今後你就把奴婢當做你的娘親，奴婢一定會拼命守住你的。」

薛宸有些訝然的看著桐娘，難道真的是年代久了，從前竟然從未覺得桐娘是個說話毫無分寸的人，或者說，從來沒有發現，竟然會是這樣的人。讓一個正經小姐，當奴婢是娘親這話，就是在小門小戶裡，也是容不下的，也只有稚聽在耳中，會覺得，可畢竟是了章法的。

薛宸看著滿臉哀戚，卻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的桐娘，竟然口說出了：「你是奴婢，我怎麼當你是娘親？」

字正腔圓的話在靈堂中響起，外頭賓客的嘈雜聲音在這一刻似乎都被掩蓋了，桐娘一臉的震驚不相信，回頭看了一眼同樣震驚的平娘，平娘被眼睛一瞪，難得氣短往後了，桐娘站起了來，走到平娘面前，冷冷的瞥了一眼，然後才對薛宸屈膝彎了彎，說道：

「奴婢是太心疼小姐了，說話逾距，小姐切莫見怪，外頭還有好些事要做，平娘你也跟我出去做事。」

平娘有些猶豫：「可是把小姐一個人留在這靈堂裡，會害怕的。」

桐娘又冷冷瞥了平娘一眼，然後又轉過頭來，對薛宸溫說道：「小姐，這棺木中躺的是夫人，你的娘親，不用害怕，外頭事多，老爺說了，讓奴婢和平娘一同負責，奴婢們這就出去做事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好好的，行嗎？」

薛宸又看了一眼依舊不太想走的平娘，只見桐娘扯著的胳膊就往外拽，在過門檻的那一剎那，桐娘竟然還的起了兩指，在平娘的胳膊側狠狠掐了一下，痛的平娘臉都皺起來了，可生怕薛宸看了害怕，竟然生生的忍了下來。

待們走後，薛宸才在這個靈堂中四打量起來，到都是白幡藍綢，頂上掛著鮮花簾子，靈臺後面就是停放的棺木，薛宸眼睛一熱，抬腳往後面走去，的量也將將就是被擱置在凳子上的棺木高度，踮起腳來的話，正好能夠看見棺木中的形。

棺木還沒有蓋棺，棺中人該是死了沒多久，一個穿著並不那麼花哨壽服的人安詳的躺在裡面，臉上蓋著一塊方方整整的白布，有一種詭異的覺。可是在這一刻，薛宸並不害怕，甚至想抬手去揭開那塊白布，看一看下面毫無氣息的臉。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看見什麼，其實這就是個夢，揭開了白布，看到的會是自己的臉吧。已經死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才會見到桐娘和平娘，所以，這棺木中的人，肯定就是自己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薛宸又走回靈臺前，將四五個團全都拿過來疊在一起，讓突然變矮了很多的自己，站上去，一手扶著棺沿，一手就棺木中，揭開了那塊白布。

冰冷的仿佛刺痛了薛宸的心，棺木中安靜躺著的人，有著一張和的娘親相似的臉……事實上，薛宸已經有些不記得自己娘親的模樣了，但可以肯定，這個人真的就是的娘親。

雖然還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薛宸的鼻頭竟然難以控制的發酸，眼眶熱了起來，不消片刻，熱淚就滴落在棺木中人的華麗壽上，裡吶吶的喊出了這個縈繞在心頭好多年的字眼：

「娘親。」

可是這一聲，諸如往日的那些喊一般，再也沒法傳到這個人耳中了。

眼淚不住的往下，薛宸實在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回事，不是剛剛咽氣嗎？躺在這裡的死人不應該是嗎？可為什麼會是死了二十多年的娘親呢？可不管怎麼樣，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鏈一般，怎麼都沒法止住。

靈堂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穿著白底黑布鞋，上頭別著一塊麻布的男人腳走了進來。擺往上是素白無暇的，薛宸看到了他，這個在十四歲那年毀了自己名聲，給家族蒙的那日開始，就對外揚言和斷絕了父關係的男人。

薛雲濤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比薛宸的印象中要年輕了不，記得最後一次見薛雲濤的那面，他兩鬢斑白，說不出的嚴厲憔悴，那個時候，他已經是青雲直上的二品大員，也功嫁了長寧候府，了侯夫人。

看見這樣的薛雲濤，薛宸的心比見到剛死去的娘親還要震撼，薛雲濤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長爬高，站在棺木邊上流淚，再沒有比一個父親，看見自己的兒哭亡妻更人心疼的畫面了。那張肖似亡妻的臉上滿是淒絕，薛雲濤第一次這麼強烈的覺到，自己這個父親做的那樣不稱職。

走過去之後，將一不盯著他的薛宸從棺木前抱起，意料之外的單薄讓薛雲濤的心中又是一，溫的讓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而他越過兒，看見罩在亡妻臉上的白布已經被兒掀開，那一瞬間，饒是他鐵骨錚錚，亦難再忍住心的崩潰，抱著單薄如紙的兒，失聲痛哭起來。

而薛雲濤的痛苦，是薛宸始料未及的。

一直都覺得，自己的父親，本不母親，因為父親是個有大出息的讀書人，可是母親卻只是一個商家之，除了會看帳本之外，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父親娶母親是因為一紙婚約，薛家先祖一直到薛宸的太爺那輩，家裡還沒個讀書人，後來，薛宸的爺爺寒窗苦讀，考中了秀才，薛家後人才漸漸的走上了讀書的路子，而因為薛家先祖過盧家的恩惠，所以，就和盧家先祖定下了，每一代都要聯姻的規矩，而到了薛雲濤這一代，就是他這個長子，娶了盧家的長，正是薛宸的母親盧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