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詠大步走進時，宣榕正坐在亭里，輕聲叮囑新請來的仆婦：“……西廂房那幾位老伯脾胃不佳，粥要熬化一點。唔，大概就這麼多要注意的。我不在的這半月，勞煩二位照看好一宅子的人。”

宣榕給的定金厚，干的活也簡單，不過是煮飯打掃。

那兩個仆婦眉開眼笑：“好好好，容小姐放一百個心！”

宣榕也點了點頭，這才用眼神示意昔詠，問什麼事。

昔詠揮退仆婦，俯道：“郡主，流沙停止轉了。”

這也意味著，他們可以西行了。

宣榕向來平淡的語氣里，多了幾分愉悅：“那好呀，明日出發。”

昔詠領命，去做最后的部署了。

順便指揮工匠們，將新打的銅門安好。工匠們赤膊上陣，忙得熱火朝天。

無人注意到，街角出現一雙鷙扭曲的眼睛，正死死盯著這座老宅。

眼底是蓋不住的怨毒垂涎。

這讓眼睛主人本來能算清俊的樣貌，變得扭曲丑陋。

許久后，他對家丁道：“婚嫁的儀式可以準備了，等他們一走，喜轎上門，把‘娶’過來。弄得越聲勢浩大、人盡皆知越好。這樣，就算他們回來想撇清關系，也沒可能了。”

家丁膽戰心驚：“可可可是老爺……”

“我爹呵，就想著結上司。一個小畫師，也值得這麼小心謹慎？”他彈彈袖袍，“等‘納’進門，還不隨便怎麼磋磨。”

家丁眼珠子咕嚕轉了圈，到底沒敢反對：“是……”

“對了。”那邊鐵門換得麻利，想必無人再能破門直，他一聲冷笑，“那群流民確實礙眼，別到時候敗壞我后院人名聲——”

“找個時機，燒了吧。”

*

西北的天，了秋后越發干旱雨。

連續幾日的艷高照，讓風沙喧囂。不過好在宣榕勾畫的路線得當，一行人順利經過藍月泉、古驛站。

這天傍晚，更是遠眺見地平線上，拔地而起的連綿石壁。

昔詠來了神：“郡主，您看，萬佛——”

夕將巍峨佛像群沉紅。

也落在宣榕上。

仰起頭。

隨著駱駝走進，漫天神佛映瑰麗的琥珀雙眸。

宣榕是伴隨大齊邁向鼎盛而長的。

可以說，上每寸骨，都有來自盛世的雕琢。

也見過太多奇珍異寶，天生就寵辱不驚，冷淡。此刻，本該心如止水，卻還是被萬佛的景晃了神，震撼得目流贊嘆。

神佛靜靜沐浴在落日余暉里，或捻花高坐，或舉止肅穆。壁畫里的人輕紗曼舞，仿佛下一刻就要裊娜飛天。

抬頭仰這些神佛，只覺人渺小如塵埃。

“……先停下來，我畫幾張草圖。”宣榕喃喃道，干脆下令休整停留。

又和暗衛們一道拂去壁畫塵土，拿起羊皮卷軸，開始執筆臨摹。

時間過得很快。

等到夕沉天際，夜幕降臨。星空下，荒野瞬間凄清冷寂。

昔詠用火折子點了堆枯樹枝，輕聲問詢：“郡主，可要把晚飯熱了？”

“好啊。”宣榕很好說話，吃穿也都不挑。

吃完昔詠烤的干驢，喝了幾口熱羊后，忽然想起了什麼，指著布袋里一個裹得嚴實的油紙包，說道：

“從酒樓買了點月餅，大家分著吃吧。”

昔詠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月亮。

它在崖壁間出渾圓的亮，赫然已是中秋。

另外兩個侍衛都是隸屬公主府。

不像昔詠年時還闖過江湖、伍掙過軍功，這對孿生兄弟從小在京城長大，對京中吃喝玩樂再悉不過。

聞言，年一些的容松長臂一，撈起油紙包，看到上面“田”字，驚訝道：“咦，田記都開到西北來了？”

這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糕點鋪子，味道一絕。每天排隊的人能從都西城排到東城。

“沒。”

宣榕出個歉意的笑：“這家是假的，那是‘由’字。大家湊合吃吧。”

眾人：“……”

容松嘟囔道：“啊，又是打著田記招牌，蹭人家口碑的。”

他們兄弟二人都生得好看，一種樣貌，卻是兩般氣質。容松開朗好，如日清朗，他的兄長容渡則更沉冷，像是深潭靜淵。

聞言，容渡冷冷道：“嫌棄就別吃。”

容松卻笑嘻嘻地拆開，“誰嫌棄了？郡主買的，就算是石頭子我也照咽不誤。”

油紙包里，三種口味的月餅疊放，每種四塊。

比起京城糕點，不算致，但造型玲瓏，被模刻了玉兔月、丹桂飄香之類的圖案。

四人分了月餅，宣榕也隨便挑了塊，細細咀嚼。

思念遠在都的父母。

焰火跳竄，影勾勒出致側臉，一縷青從頰邊自然垂落，讓看上去安靜而遙遠。

忽然，輕輕開口：“昔大人，有狼。”

昔詠瞬間警惕，但還是說：“牧民獵狼，這個季節，正是群狼青黃不接之時。荒漠應該不會有野狼。”

“可我聽到狼嚎了。”宣榕側了側耳朵。

誰不知道小郡主六驚人。

昔詠凜然：“容臣登高一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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