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禎在家住了三日，心恢複得差不多。

    深吸一口氣，回了盛家老宅。

    才回來，老夫人喊去。

    “……聽說長裕病了，你去看看。”老夫人對道，“他怎麽一回事，你再回來跟我講講。”

    寧禎：“……”

    當差很苦，尤其是的兩個上峰相互不對付，脾氣一個比一個差。

    寧禎耳邊還有盛長裕那句“滾下去”，語氣清晰印在耳上。

    去探病，恐怕他見了更生氣，病上加病。

    “姆媽，我知道您擔心兒子。不如三姨太陪著您，去看看督軍？”寧禎說。

    老夫人臉一沉：“我的話，你要反駁？”

    寧禎：“我恐怕督軍不願意見到我。他正生病，心不好，因為這個生氣的話，往後我連督軍府大門都進不去。”

    “他為何不願見你？”老夫人問。

    寧禎就把前幾日發生的事，一一說給聽。

    尤其是半路上、黃昏時，被盛長裕扔在路上，重點講述。

    還說了他寧禎滾下車。

    寧禎當時尷尬得想哭。如今提起來，口吻閑淡。

    老夫人卻一時無語。

    對寧禎恨鐵不鋼：“你沒事提蘇晴兒做什麽？老虎屁你也，自己找死嗎？”

    一旦功了，不是誇寧禎有能耐，而是說盛長裕有了孝心。

    失敗了，就罵寧禎不會做事。

    寧禎的父母從不這樣對，他們不會把任何過錯隨意推在頭上。

    “都是我不好。”寧禎低垂視線。

    老夫人深吸好幾口氣，沉默片刻，又寧禎打電話給程柏升。

    寧禎沒辦法再推，隻得去打電話。

    “……您來吧。”程柏升在電話裏說，“我派車去接。”

    “督軍病得很重？”

    “沒什麽大礙，您來看看就知道了。”程柏升道。

    寧禎：“老夫人很擔心。”

    “老夫人前日來了督軍府，督軍說生病，怕過了病氣給，沒見。”程柏升解釋。

    寧禎：“……”

    怪不得老夫人非要寧禎去。

    親媽都吃閉門羹，寧禎算是個什麽東西？

    程柏升還去，無非是多一個人給盛長裕出氣。

    “督軍今日好了些，可以來探病。”程柏升又說。

    寧禎掛了電話，回到老夫人的院子，如實轉告。

    “那你去吧。”老夫人道。

    寧禎沒：“姆媽，不如做一些督軍小時候吃的東西，三姨太送去。我斷乎不能去，他現在看到我煩。”

    老夫人：“也是。”

    “惹狠了他，他以後再也不願見我了。三姨太去吧，三姨太最近沒惹他。” 寧禎又道。

    老夫人吩咐下去，做了一碗湯和兩樣點心，三姨太徐芳渡送去督軍府。

    徐芳渡更，換了件淺綠的夾棉旗袍，外麵是白風，拿了食盒出發了。

    程柏升回到書房，瞧見盛長裕在看文件，問他：“藥喝完了？”

    盛長裕：“你盯那麽，煩死人。”

    “跟你說個不煩的，老宅一會兒有人來探病。”程柏升說。

    盛長裕表一頓。

    “特意打電話問我，我說你沒事，來。”程柏升又道，“你給我個麵子，別把攔外麵。”

    “跟你有什麽關係？”盛長裕瞥他一眼。

    “打電話問我的，不敢問你。可憐的。我最看不得可憐人，同心發作了。我許諾了，一定會讓見到你。你不能我言而無信吧？”程柏升說。

    盛長裕：“廢話這麽多！”

    又道，“我什麽時候不見老宅的人？老夫人來，我是病得太重怕多心。”

    盛長裕之前視察，行程太，累得不輕。加上深秋忽冷忽熱吹了風，接著就騎馬。

    那天姚文打電話給他，他明顯不太對勁，一直煙著。

    去孟氏洋行打人的時候，他其實一直在發低燒。

    也不知怎麽了怒，心不好；還以為打完人就回來，又不知因為什麽事，直到晚上九點多才到家。

    回到邸時，都白了。

    他還非要說沒事。

    半夜高燒。

    他很病得這麽重，軍醫院的人都來了。

    第二天上午，老夫人恰好看他，沒提前說，軍醫們都在。

    盛長裕病得連話都說不清，僅有的神誌，吩咐人老夫人回去。

    軍醫給他打了西藥退燒針。

    一天一夜，高燒終於退了下去，他吃了點東西，人才算緩過勁來。

    他二十來歲，正是男人最強壯的年紀。高燒的時候看著要死要活，一退燒就生龍活虎的，任誰都看不出他剛剛大病一場。

    在他看來，隻是避免病重的自己和母親見麵；在老夫人那裏，就是搬離邸後第一次回來，還被兒子攔在門外。

    老夫人的忐忑和憤怒，可想而知。

    老宅的人，必須見一見。

    哪怕程柏升不答應，盛長裕也不會再把老宅的人拒之門外。

    很快，副進來通稟，說老夫人派人送湯和點心來了。

    程柏升很心：“慢慢喝，我就不打擾了。”

    他先出去了。

    盛長裕倚靠在太師椅裏，想煙。

    軍醫叮囑他這幾日，他一上午沒煙盒，這會兒煙癮犯得厲害。

    他這邊剛剛點上，外麵傳來子高跟鞋的腳步聲。

    盛長裕深吸一口，滾燙的煙肺，有點溫暖。

    “裕哥。”

    書房門推開。

    盛長裕可能一口煙得太猛了，溫暖之餘，肺裏有種被煙燎到的灼，燙得他心浮氣躁。

    怒氣比煙霧升騰得更快。

    程柏升在軍政府的會議室，替盛長裕理一些不太急的軍務。他忙了兩個鍾頭，眼瞧到了飯點，他急忙起去書房。

    走到了院門口，瞧見副在外麵站崗，程柏升問：“老宅的人呢？走了嗎？”

    “沒走，督軍留住幾日，去客房了。”副說。

    程柏升有點意外：“督軍留的？”

    “是的。好像是哭得太厲害，督軍被哭得容了吧。反正是安排住下。”副說。

    程柏升微愣，突然問：“老宅誰來了？”

    寧禎看著不像是會在督軍麵前哭的人。

    “三姨太啊。”

    程柏升：“……”

    電話是夫人打的，來的卻是三姨太，這算工減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