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銷了假，沈頤喬正常上班。

    臨近元旦，臺裏事很多，回來，大家都閉口不提黑蹲點的這件事。

    萬宜也來上班了，見到，如往常一樣點個頭算作招呼。

    午休時分，沈頤喬和萬宜都去了臺長辦公室。

    臺長同意沈頤喬和萬宜的申請，先讓電視臺發出嚴肅聲明，以警示後人。至於被拘留的那位，堅決與他周旋到底。後續會一步步通過電視臺方渠道，公開案件細節。

    網絡輿論這次於他們有利，可以充分利用。

    一係列排兵布陣下來，臺長說：“中巡賽還有兩天就結束了，那邊的采訪任務你就擱置吧。”

    這話是對沈頤喬說的。

    萬宜皮笑不笑：“您非得頭鐵一回。”

    “知道了。”沈頤喬拍拍萬宜，答道。

    下午各自忙碌，萬宜要預錄製新聞，先去化妝。沈頤喬去棚子裏給短片配音。兩人一左一右。

    萬宜的助理迎上來，視線越過萬宜肩線，看到沈頤喬走遠，這才小聲說：“宜姐，你這次沒事吧？”

    “好好的在這呢。”萬宜風風火火往前趕。

    “姐，你這次真是無妄之災，莫名給人擋了箭。也不說給你道個歉？”

    萬宜瞇眼：“你怎麽知道沒？”

    “啊，是嗎？我是看態度冷淡的，還以為——”

    “做自己的事，別猜。”

    “好的，宜姐。”

    助理閉了，安安靜靜跟在後。

    萬宜扭頭看了一眼，沈頤喬已經快消失在走廊那頭了。背影纖細，被廊上白熾燈一打，顯得單薄得很。很漂亮，又有實力，在臺裏的確是自己有力的競爭對象。

    尤其是沈頤喬在培訓期間穎而出，一下為新聞臺的當家主播之後。

    那時，萬宜的危機抵達了頂峰。

    們在電視臺，要和各種各樣的人周旋。每每出去采訪，不了被人留飯。萬宜那時候拚的，仗著自己是晚間新聞的臉麵，在各種飯局上周旋，拉讚助。

    而沈頤喬，有個文旅局上班的爸。

    隻要不出紕，上了臺前就能穩穩坐到最後。

    那次是深市經濟論壇會後，萬宜采訪幾位當地青年企業家。有個徐總曾經采訪過，兩人還算相。

    徐總三十出頭繼承家業，明裏暗裏多次說過要給電視臺讚助，隻不過讚助款隻聽到石頭響，沒見著水花。

    徐總說要再談談讚助事宜，邀請一同晚餐。

    萬宜自然答應。

    留了個心眼，說地方來訂。

    晚上赴約的隻有徐總一人。

    萬宜問：“您不是說還有公司其他人嗎？”

    “決定權在我手裏，我來就夠了。”徐總紳士一笑，“萬小姐不用擔心，這件事我已經在推進流程了。”

    偌大的包廂裏兩人進餐實在是空曠。

    徐總坐到旁邊，說這樣方便，總不至於隔著一張大圓桌互相喊話。起初聊讚助聊得好好的，後來不知怎麽說到家庭。徐總說家裏催婚催得急，言語裏暗示要是自家人，什麽投資都好商量。

    萬宜哪裏聽不出意思，幹笑說：“徐總厚了。”

    “我喜歡你的。”徐總直白道，“聰明，能幹，有自己的事業。像你這樣專注於事業的人婚後不麻煩。”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

    不麻煩？

    又不是件。

    “徐總這不是在找結婚對象，聽著像是在找合作夥伴。”

    “婚姻怎麽就不算合作呢？”他的手搭過來，虛攏在萬宜的椅背上，“你的工作不錯，老頭不會介意你這樣漂亮聰明的人當兒媳。你給我生孩子，我給你錢，其他互不幹涉，這場合作豈非雙贏？”

    他說著視線落在萬宜的小腹上。

    萬宜猛然立起，之前對徐總的好一掃全無。

    “徐總您找錯人了。”

    摔上包廂的門，快步向外。

    男人在幾步之後追上，扣住的腕：“真不考慮？”

    “不考慮。”萬宜一字一句道，“請您放手。”

    “讚助也不要了？”

    “不要。”

    “萬小姐，你現在這麽抗拒或許是因為還沒嚐試過。”他笑了下，“我們今晚先試一試彼此，說不定你會回心轉意。很爽的。”

    回你媽。

    萬宜心裏是這麽想的。

    但原則上覺得多一事不如一事。

    了幾次手，無法，反倒是男人又覆上來，以半擁半抱的姿勢將扣在懷裏，另一隻手無賴地往腰後。

    嘭得一聲，萬宜驚呼。

    扣住的男人頓時滿汙穢，菜順著他筆的白襯肆意流淌，紅白一片。菜是從另一間包間裏收出來的剩菜，湯並不燙，萬宜電火石之間還判斷出了這是上湯娃娃菜和旺，和味道都非常彩。

    張著，終於從男人懷中困。

    視線拐向男人後，站著個戴口罩的孩子。剛從地上撿起裝菜的托盤，單手拎著，手背被湯濺了幾點紅。

    另一側，服務員正嚇得手足無措。

    “先生，對，對對，對不起！”

    孩子往前一步，擋在服務員前：“是我撞的，有事找我。”

    萬宜眼皮重重跳了幾下。

    這個聲音……

    再去看孩不被口罩擋住的眉眼，一副眼睛就能看出致來。這些天總是將對方當競爭對手，萬宜想不悉也難。

    沈頤喬怎麽在這？

    徐總裝了半天的紳士勁徹底破功，橫眉怒道：“你他媽有病？”

    男人手高高揚起，對峙起來沈頤喬一下落了下風。

    卻半點沒怕，眉一挑：“哎？你不是那個什麽日化公司的富二代老板嗎？我在新聞上看過你，好巧啊！一拍就拍了個大人，某某公司老板公開猥婦……”

    “你拍了什麽？”徐總厲聲問。

    “你們剛才的拉拉扯扯啊。”沈頤喬無辜道，“我就在那吃瓜。”

    舉起手機，裏麵確實有一段過道上的視頻。

    徐總臉沉了下來：“刪掉。”

    “不要。”

    他額頭青筋暴起：“開個條件。”

    “你確定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談條件？”

    過道上人多眼雜，此刻已經有人頻頻側目放慢腳步。徐總咬牙切齒地揮手：“滾蛋。”

    服務員忙不迭去找人來幫忙收拾，萬宜往外走了兩步，猶豫著頓住。看到沈頤喬背在後的手朝做了個趕人的手勢，才不放心地離開。

    十分鍾後。

    沈頤喬在電視臺大群裏圈了萬宜。

    萬宜添加好友，發過去：你在哪？我在停車坪。

    兩聲提示音自不遠響起，萬宜扭過頭，看到沈頤喬站在路燈下朝招手：“嗨，萬老師。”

    “……”

    沒心沒肺。

    兩人坐進車裏。

    萬宜巡視一圈，見安然無恙，這才說：“你怎麽在這？”

    “家裏的飯局啊，萬老師呢？”

    要不是剛才出手相助，萬宜多半覺得這句話在怪氣，扯了扯角：“拉讚助。”

    下一句更是邦邦。

    “沒拉。”

    “哦……”沈頤喬鼻梁，摘下口罩，“原來主播力這麽大的。”

    並不是所有人力都大，沒錢沒背景全靠自己就要背負更多力。

    萬宜瞪一眼：“你又不用擔心。”

    “萬老師，我是自己考進來的，沒靠誰。”沈頤喬直白得宛如清泉，“所以呢我也有我要擔心的地方。”

    萬宜覺得尷尬，又想自己真是小心眼。

    幹地改了話題：“剛才沒事吧？”

    “沒事，有頭有臉的人都怕丟人咯。他哪敢鬧大？不僅不敢怎麽樣，還給了我一筆封口費。”

    萬宜眉心一跳：“你還真敢拿？”

    “本來不想拿的，但是不拿吧又顯得我之前的作為很神經。人家回去一想就知道我們倆是一夥的了。”沈頤喬說著從口袋裏出幾張紅票子，“怕他查轉賬記錄，我要了幾張現金。”

    說完彎起眼：“萬老師，請你吃宵夜？”

    “……”

    萬宜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有和沈頤喬坐在路邊大排檔一起宵夜的一天。沈頤喬點完菜回來還抱怨：“要的太了，我還倒八十！”

    萬宜下意識要去掏錢包，被按了回去。

    “點的都是我吃的菜，萬老師別客氣。”

    萬宜手背被按著，孩子細膩的皮很：“你這個萬老師得很像在怪氣……”

    “我也覺得是。”沈頤喬說，“萬宜。”

    “……”

    這麽喊更奇怪了，好像們有多似的。

    菜端上來，點了很多。

    萬宜吃驚：“你不是吃過晚飯了嗎？”

    “剛剛聚餐我本沒吃東西，家裏叔叔伯伯阿姨嬸嬸不是在問工作就是在，八百個唐僧一起念經，這麽惡劣的環境你吃的下？”沈頤喬瞥過來，“你那頓吃飽啦？”

    “……”

    除了兩杯酒，的確肚子空空。

    這麽想，麵前的菜對於兩個空腹的人倒是不嫌多了。

    萬宜吃飯慢，沈頤喬更慢。兩個人麵對麵，話不多，有一搭沒一搭說電視臺的事，像是刻意忽略今晚。

    炒菜從熱氣騰騰冒白煙到水凝出固。

    萬宜放下筷子：“明天——”

    “明天我出外景。”沈頤喬頭都沒抬，“不在臺裏。”

    “今天晚上的事——”

    “萬老師，我看起來舌頭很長嗎？”

    “……我沒那個意思。”萬宜瞥開眼。

    過了一會兒，還是沈頤喬起的頭。

    說：“你是害者，就算有人知道也不會說什麽的。但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守不住。萬老師，我很有分寸的。”

    “有些事不是不害可以掌控風向的。”

    “我知道。”沈頤喬道，“臺裏有任何風聲你怪我好了。”

    這是委婉立了誓的意思。

    萬宜沒再說下去。

    第二天到臺裏，果然風平浪靜。

    第三天，第四天……

    一周，兩周……

    除了日化公司的徐總借由頭來了幾趟，無事發生。

    萬宜當然知道徐總來的原因，那天晚上不算得罪徐總，他來，多半是回去想了想，覺得潑他一殘羹冷炙的人是同夥，跑電視臺找證據來了。

    徐總不挑明，萬宜也裝傻充愣。

    唯一驚險的那次，是在一樓大廳見沈頤喬。

    徐總慢下腳步，瞇著長眸打量。

    沈頤喬五出眾，一雙眼睛辨識度就很高。他看了半天隻覺得和之前的人對上了號，可惜時間漫長，記憶變得模糊。

    徐總拉了個萬宜之外的人問。

    那人說：“您說沈老師啊？沈老師是新聞部的，沒錯。”

    “和萬宜關係很好？”

    “那您就錯了。”那人低聲音，“萬老師和沈老師在爭當家一姐呢，互相估計都看不太順眼。您見過誰家搶一塊的關係能好？”

    徐總收回目，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