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悉的聲音，簡輕語無比確定房那人正是小十，陸培之的手下之一。

    但他今日卻搖一變了錦衛……不，看如今的形，他分明一直都是錦衛，隻是先前瞞了份而已。

    簡輕語想起之前無意間聽父親提起過，錦衛指揮使陸遠曾帶兩個人去漠北辦差，二人分別名喚季、周騎，如果小十是季，那十一便是周騎，而陸培之……腦海中驀地浮現一截挑起車簾的刀鞘，的腦子裏瞬間仿佛有一千隻羊在尖——

    當初招惹的竟是錦衛！是連皇親國戚都不敢惹的錦衛！不僅說利用就利用，還在最後一瓶自製蒙汗藥將他們全都藥翻了，這也就罷了，還給陸培之留了字條和銀票……

    想起自己都做了什麽，簡輕語臉都快綠了。

    雲臺閣還在飲酒高談，張狂無畏旁若無人，一如平日錦衛給人的形象。明明是毀了相親宴的罪魁禍首們，侯府卻不僅不敢得罪，還要好吃好喝的供著，就連寧昌侯這把年紀的人了，也要親自前來賠笑敬酒。

    雲臺閣外，簡輕語倚著牆坐在地上，耳朵裏充斥著自己小鼓一樣的心跳聲，滿腦子都是陸培之那張臉。

    難怪他從未做過犯律法的事，卻總覺得他隨時會擰斷誰的脖子，明明作公子哥打扮，卻仿佛隨時會掏出一把刀，切瓜砍菜一般殺人奪命……原來一切懼意都是有原因的，隻是當時一心想來京都，卻從未深究為何如此怕他！

    這下自己徹底完了，若隻是逃走也就罷了，偏偏還走之前作死辱陸培之一通。雖接外男不多，可話本看得不，書中都說了，男人最恨被騙、被辱、被說不行……嗯，全幹了。

    簡輕語默默捂住了臉，正覺得生無可時，突然聽到父親問起錦衛來此的目的時，猛地抬頭，側著耳朵去聽，屋的聲音過薄薄的窗紙傳了出來。

    “我等能有什麽目的，不過是聽說您府上設宴，所以來討杯酒喝，侯爺不會不歡迎吧？”是季。

    寧昌侯忙道：“怎麽會，各位大人能來府中做客，本侯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不歡迎。”

    “那我等可就不客氣了，侯爺府上若有什麽好酒，可千萬別藏著啊，若是喝不盡興，哥兒幾個明日可還是要來的。”季半是玩笑半是威脅。

    寧昌侯府雖式微，可地位也非一個小小的錦衛能比，可他這般態度，也無人敢說什麽，可見爵品階於錦衛而言皆是虛妄，隻要一日得聖上寵信，便能一日目中無人。

    “是是是，各位大人盡喝，不夠了本侯人去最好的酒樓去買，定要讓大人們喝得痛快！”寧昌侯幹笑著附和，接著便是舉杯敬酒。

    聽著屋裏推杯換盞的聲響，簡輕語暗忖，季從第一次見便十分不喜，也沒背著陸培之找麻煩，也作弄過他很多次，兩人每次對上都飛狗跳的，恐怕他都要恨死自己了。

    若是知曉是寧昌侯的兒，怕是第一時間就來抓了，哪會像現在這樣在府中飲酒作樂，所以……他並不知道就在侯府中？

    簡輕語不知不覺將自己蜷了一小團，越想腦子轉得越慢。昨日睡得晚，今早因為相親宴的事早早便起來，早就困得不行了，隻是方才一番驚嚇暫時忘卻了困意，此刻一個人蹲在窗臺下思索，漸漸的困勁兒便上來了。

    夏風和煦，枝葉繁茂的大樹仿佛一張大傘，為遮去了大半日頭，簡輕語倚著牆，很快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了。窗臺較偏，鮮有人從此經過，因此也沒看見在這裏睡著，所以一不留神便睡到太落山了。

    最後是被杯碟撞的聲響驚醒的，睜開眼睛發現四周都黑了。遲鈍地盯著前方看了半晌，最後聽到了窗臺傳出的聲音才逐漸清醒。

    ……這群錦衛竟然還沒走。

    聽著他們明顯帶著醉意的聲音，簡輕語扯了扯角，更加確定季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了，輕呼一口氣，捶了捶有些發僵的，扶著牆壁慢吞吞起，剛站穩要走，便聽到屋裏有人問季——

    “季哥，漠北一行是你跟周哥陪大人去的，發生了什麽事你應該最清楚，能不能跟兄弟們個信兒，說說大人為何回來之後便一直冷著臉，兄弟們也好心裏有數，免得哪天惹大人不悅。”

    簡輕語猛地停下，趴在牆上支棱起耳朵。

    然而季沒有說話。

    又有人不死心地追問：“季哥，你就跟兄弟們說說吧，大人一皺眉，兄弟們就提心吊膽的，生怕了他的黴頭，就被拎出去一頓軍。”

    “是啊季哥，你就當幫兄弟們的忙，給點提示也行啊。”另一人附和。

    這些人在外囂張得，卻連陸遠皺個眉頭都怕，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但簡輕語笑不出來，因為總覺得，陸培之整天不高興是作出來的。

    果然，季沉默半天後，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放心吧，待我找到那個人砍了腦袋掛城樓三天三夜，大人自然就消氣了。”

    簡輕語脖子一涼。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人敢招惹大人？害兄弟們跟著張這麽久，隻砍腦袋怎麽夠，至要大卸八塊！”

    “沸油潑！”

    “車裂淩遲！”

    簡輕語現在不止是脖子涼了，肚子也跟著哆嗦，最後巍巍扶著牆逃離這群惡魔，一直到離開前院進了花園，心髒才跳得沒那麽厲害了，隻是也好不到哪去。

    來京都已經兩個月，對錦衛的手段多有聽說，惡名昭彰的昭獄更是如雷貫耳。正是因為了解，才清楚的知道他們方才說的那些，不僅僅是逞口舌之快。

    ……他們是真幹得出來。

    簡輕語深吸一口氣，白著一張臉走在花園中，因為有些發，所以走得極慢。

    遠方傳來約的打更聲，簡輕語跟著細數，才知道已經戌時了。一下午都沒出現，英兒應該也著急了。想到這裏，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天已徹底暗了下來，路邊每隔一段就懸著一盞燈籠，散發著暖的，離路邊近的湖麵上，也被映出一個又一個的團。

    花園裏花團錦簇，在夜下有種別樣的韻味，隻可惜這樣的景，配上簡輕語急促的腳步聲，便莫名顯得有些詭異。簡輕語走著走著，突然意識到不對。

    ……花園往日這個時候最為熱鬧，不論是主子還是奴仆，都會來這兒走走，怎麽今日一個人都沒有，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簡輕語怔怔地在假山一側停下腳步，不安逐漸席卷全，心跳快得仿佛要在腔炸開。月被黑雲遮掩，花園又暗了幾分，側邊的假山傳來令栗的氣息。

    簡輕語指尖輕，後背出了一層虛汗，咽了下口水後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繃著臉盡可能淡定地抬腳。

    然而還未等邁出一步，耳邊便傳來一道破風聲，下一瞬一柄悉的刀鞘便在了腳尖前的泥土裏，若方才作快些，的恐怕就是的腳了。

    簡輕語渾僵地將腳收回，如生鏽的門鎖一般卡頓地看向假山。黑雲散開，月重新灑落，假山的影消退，材頎長的影暴在的視野裏。

    月下，他一暗紅錦袍，袍子上繡製的是蟒，說是蟒，卻長了四爪和魚鰭，上還有羽覆蓋，怪異中著兇悍和猙獰。錦袍袖口偏窄，被三寸長的黑護腕扣住，為錦袍增添一分利落。

    袍子上的繡紋是金錢所織，護腕上裝飾用的圓珠是南海觀音石，就連腰間的玉帶，用的都是千年古玉，他上的每一樣東西都極為囂張肆意，一如簡輕語先前遠遠見過的那群錦衛……不對，比起那些人，他要更矜貴、更斂，同時也更強勢。

    卻意外符合他的氣質，仿佛他生來就該權勢滔天，手指便索人命，而非為了幾個辛苦錢，守著一箱貨從漠北到京都的鏢局主。對上他冷峻的長眸，簡輕語越來越張的同時，竟然還有心想些有的沒的。

    花園中寂靜無聲，整個寧昌侯府都像睡著了，簡輕語不知道父親他們如何了，隻能故作鎮定地朝陸遠走了兩步。

    月下，假裝沒聽到自己充斥耳的心跳聲，一臉無辜地看向他：“你是誰，為何會在我家花園裏？”

    問完，花園更加安靜，好像風都不會吹了。

    演得……不像嗎？簡輕語咽了下口水，看到他的眼眸仿佛結了冰一般，果斷福了福：“告辭。”

    說完轉就走，隻是還未走出兩步，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道森冷的聲音：“過來。”

    與他朝夕相一個多月，簡輕語對他還算了解，比如他每次用這種語氣說話時，翌日常常會下不來床。

    但這次好像不是下不下得了床的問題，簡輕語渾發僵地轉看向他，不由得打了個寒。

    是會不會死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