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用手去掰，才把耿炳文的握著刀的手掰開，然後把雁翎刀從耿炳文的脖子上拔了出來。老將臨死前的話，讓朱高煦在一瞬間心裡有點難！

說起來大家都是自己人，而且還沾親帶故的。現在卻聚集幾十萬人在這裡殊死互砍，就跟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然而彼此之間大多素不相識、無冤無仇！

難只在一瞬間，很快朱高煦就顧不上了，他自己的命還懸著半空！

他拾起耿炳文的頭盔和華麗的刀鞘，又在耿炳文上出一卷東西，然後隨手便把東西塞進自己的盔甲裡。

朱高煦站起來時，見前邊一群南軍騎士已經下馬了，面對耿炳文的，跪在那裡一不，仿佛準備引頸待戮。燕軍士卒卻沒有空屠殺那些人，徑直在地上撿了一面帥旗。

朱高煦回頭看王斌落馬的位置，見王斌的手腳還在彈，馬上喊道:“儀衛隊的親軍，把王斌給我帶上！”他接著又道，“燕軍將士，不得割耿炳文首級，留他全！”

他撿起一長槍，把耿炳文的一面帥旗和頭盔系在上面。這時親兵牽來了第三匹馬，朱高煦翻上馬，高舉長槍，大喊道:“軍大帥耿炳文，已被我陣斬！大帥耿炳文死了……”

諸親兵將士紛紛跟著大喊:“大帥耿炳文死了！”“大帥耿炳文死了！”

大夥兒一面喊一面向北衝。大量南軍將士轉頭看帥旗和頭盔，聽到喊聲，他們許多人的臉上出了沮喪悲傷，士氣十分低落。南軍眾士兵看到鐵騎衝來，不人便開始避讓躲閃。

朱高煦遂率部勇猛拚殺，向北席卷突圍。

正面燕軍進展緩慢，廝殺了無數回合不見分曉，但就在這時，他們忽然之間就打崩了軍前方的幾個方陣！萬軍之中，士氣往往是垮駱駝的最後一稻草。

朱高煦立刻抓住戰機，喊著“耿炳文死了”的話，使出最後吃的力氣，全力衝殺。

苦戰許久，朱高煦部騎兵與正面燕軍前後夾擊，總算打穿了一條狹窄的缺口，他立刻喊道:“傳令全軍，馬上從紅旗突圍！”

“得令！”

眾軍一邊衝殺，一邊等張武左營的馬隊陸續湧出缺口。

等了一會兒，一些青旗騎兵也力奔了過來，所剩不足一半。朱高煦極力眺遠，只見軍刀槍如林，兵馬洶湧。張武的人馬撤退後，其對陣的軍已無阻力、很快充斥了整片地方……

朱高煦此時疲力盡，部下也是死傷慘重，哪裡還有力氣和能耐去救沒出來的兄弟?

他仰天長歎一聲，只能一面回，一面北走。

朱高煦手下的騎兵折損無數，建制崩，已是糟糟一片，他隻得騎馬向北全力離開戰場。就在這時，燕王帶著一鐵騎迎面來了。

燕王瞪圓虎目，先看了一眼朱高煦手裡的帥旗和頭盔，又上下打量著渾破爛和汙的朱高煦。燕王拍馬獨騎衝到朱高煦面前，手抓住朱高煦的手臂，道:“俺兒勇猛！方才耿炳文、盛庸、平安率兵三面合擊，俺令邱福接應，生怕俺兒出不來了！”

朱高煦聽罷心道:嗎的，原來如此，我還納悶一衝進、怎麼到都是坑！

他張了張，無數緒湧上心頭，劫後余生的後怕、一肚子火、痛惜……一下子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燕王道:“高煦，你先到陣後去，回頭再說。”

“兒臣領命。”朱高煦抱拳道，

此時才發現雙手一直在不聽使喚地抖。 朱高煦帶著疲憊的兵繼續往北走，燕王邊的武將紛紛向他抱拳，面敬畏之:“高王！”“高王……”

眾將此時看朱高煦的眼神，也是與之前完全不同了。他一臉疲憊，時不時點頭、隨手抱拳回應。

這時，後遠遠地傳來了燕王的聲音:“盛庸此賊，助紂為！”

朱高煦無心無力再理會真定城下的決戰，帶著人馬直奔駐地大營。

到了地方，他立刻人把王斌抬到板床上，一面傳隨軍郎中，一面親手給王斌小心地摘除盔甲、服。

他前世不是醫生，但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比如消毒意識、異在傷口中會化膿、合傷口加快愈合等等。服時，最主要是細心觀察有沒有碎片留在傷口中。

王斌披重甲，但那火銃在幾步距離上，破甲也是相當犀利，鐵丸已經打穿盔甲，陷在了裡！

在郎中的幫忙下，朱高煦等人了王斌的服。王斌的口竟然有五銃傷！只是都沒擊穿腔傷到髒，不然他如何還得了！

“王爺……”王斌居然還能吭聲。

朱高煦道:“兄弟不用說話。你以命護我，今後我有榮華富貴，你全家就有！”

“快去燒開水！”朱高煦回頭道。

郎中理傷口，朱高煦不顧上到都在淤痛，全程看著，下令郎中用煮過的工把鐵丸取出來，用煮過的水反覆清洗傷口。

此時的醫療條件有限，鐵丸沒傷到髒，也不一定能萬事大吉;能不能過傷口染這一關，只看王斌的命了！

……太從地平線漸漸落下時，燕軍諸部陸續返回了各大軍營。朱高煦聽到了不消息，聯系到一塊兒，大概就是燕軍雖然略佔上風，讓軍付出了兩三萬人傷亡的代價，但並沒有完全擊潰軍主力。

其中又有些傳言，什麼軍大潰，倉皇逃真定城，人馬自相踐踏死傷無算雲雲。朱高煦覺得不太可信，軍若是真的“大潰”了，那肯定就不是死傷兩三萬那麼回事！

軍步兵極多，在這種雙方已經靠近決戰的況下，如果全面崩潰，還有十萬人都能進城麼?十幾萬人一，那個城門口，什麼景象，朱高煦一想便知！何況後面還有好幾萬燕軍掩殺。

於是他判斷，正因為今天燕王沒能大獲全勝，大夥兒才又住帳篷，而不是住真定城裡。

就在這時，忽然來了人，傳令朱高煦即刻前往中軍大帳議事。他換了服，盔甲也暫時不穿了，便趕著前往中軍。

戰爭之恐怖，一天之、在彈丸大的地方上，就能死幾萬人。燕軍同樣付出了慘重代價，是朱高煦統領的燕王左護衛馬隊，騎兵傷亡恐怕不下一千人！

但他靠近大帳時，卻聽見了裡面傳出來“哈哈……”的笑聲。不管怎樣，畢竟一戰乾死敵軍主帥、斬殺無數，大獲全勝的宣傳套路，那是必須的，能鼓舞燕軍士氣、讓大家更加相信造反會功！

朱高煦走進去，眾將紛紛側目，笑聲也停止了，時不時有人讚道:“高王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真乃勇猛無雙！”“燕王有虎子，如虎添翼……”

他上前先對燕王執軍禮，留心觀察，果然察覺燕王臉上貌似高興、眼睛裡卻仍然充滿了憂慮。

別說燕王，就連朱高煦都明白，拿不下真定，燕軍便還困在北平地區，連滹沱河也無法突破;而且這種打法，燕軍本耗不過軍……耿炳文原來有十幾萬人，但大明朝何止十幾萬軍隊?

這時燕王的聲音道:“此役頭功，高煦當仁不讓。”

朱高煦聽罷，心道:我已經是郡王，拿軍功有啥用?從郡王往上是親王，但這個和軍功沒有關系，只和出生有關系。只有一條路，老爹是皇帝！

他便馬上說道:“父王，百戶王斌、韋達衝殺在前……”

燕王回顧左右笑道:“俺兒會打仗，也會統兵，這便急著替部下請功了！俺有高煦，如多一臂膀。”

眾將隻好陪笑了一陣。

朱高煦想著那兩個千總是燕王的舊部，馬上又道:“千戶陳剛等將，突圍時斷後，勇猛不惜命，不然兒臣等皆被平安掩殺。千戶張武死戰不退，支撐中路，兒臣軍才免遭分割之險。此二人，皆有大功！

此役若非諸將用命，兒臣不能陣斬長興侯，連命與全軍將士，恐怕也要折損在重圍之中。”

雖然那陳武在背地裡詬病朱高煦，但朱高煦也不想計較了……本來也沒什麼真正的仇怨，又剛剛一起從死人堆裡爬出來，什麼都看開了！朱高煦覺得自己在軍中建立威信之後，陳武應該就會服氣。

燕王聽罷便說道:“有功者，俺中軍會論功行賞擢升，你讓他們等消息便是了。”

朱高煦抱拳道:“兒臣遵命。”

燕王又問諸將，攻取真定有何良策?張玉、朱能等說了一些法子，但燕王都不置可否……眼下軍守在城裡，燕軍又沒有攜帶攻城械，想攻城無從談起，誰能謀劃出什麼攻城之策?

何況以燕軍現在的人馬，數量依舊比不上真定城的軍，就算有攻城武，這兵力對比又如何能攻城?

眾人在中軍大帳商議了一陣，都已疲憊，燕王便揮手諸將各自回營了，他卻向朱高煦看過來:“高煦，你陪俺就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