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日 一個既萬念俱灰，又枯木逢春的生……

到了機場, 換好登機牌，沉澈和江雨濃一起過了安檢。

兩人在候機室沒坐多久就到了登機的時間，只是到了檢票, 沉澈拉住了江雨濃，沒再往前。

“怎麽了？”江雨濃問。

“我還有事, 明天才能回華川。”沉澈說。

江雨濃震驚，“你明天走今天跟我來幹嗎？”低頭把沉澈的手拽到兩人中間晃，“還買了機票？”

沉澈并不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妥, 他笑著說：“送你啊。”

江雨濃把沉澈的手甩開, “我自己又不是不會坐飛機？用得著你送到這裏啊？”

有些生氣，也有些心疼。

沉澈擡手了一把江雨濃的頭發，好脾氣地說：“別罵了, 我都送到這裏了。”

江雨濃拍掉沉澈的手, 白了他一眼，不想再說話, 轉就要走。

沉澈知道不是真生氣, 立馬拉住的手腕，試探問：“能抱一下嗎？”

江雨濃擡眼掃他，沒好氣地問：“幹嗎？”

沉澈沒回答，手下稍用力, 一把將江雨濃攬進懷裏, “不幹嗎，就抱一下。”

江雨濃沒, 也沒說話, 任由沉澈抱著。

過了幾秒，沉澈說：“落地跟我說一聲。”

江雨濃還在緒中，悶悶應了一聲, “嗯。”

沉澈：“注意安全。”

江雨濃：“嗯。”

沉澈：“記得想我。”

江雨濃：“……”

“為什麽不嗯了？”沉澈問，“我可是會想你的。”

江雨濃掙開他的懷抱，十分嫌棄地掃了他一眼，“趕走吧你。”說完轉往檢票走。

剛走兩步，又頓住腳，轉過頭，很輕地補了句，“明天早點回華川。”

這回，是真的走了。

沉澈愣在原地看著江雨濃的背影，幾秒後沒忍住低頭笑了。

明天早點回華川的意思不就是，也會想我嗎？

笑了幾秒後沉澈擡手，食指指骨抵著鼻尖，掩飾地咳了兩聲才轉往回走。他把手裏的車鑰匙一拋一接，然後放進口袋。

檢票的兩個生目睹了全程，等到兩人都走遠，也沒了乘客後，忍不住開始八卦。

一個生說：“看到沒看到沒！剛剛那對真是絕了，男的帥的！”

“對啊！”另一個生說，“那個生好漂亮，又白又好看。”

“而且那張臉好小。”生說，“不過，那個男生不一起登機嗎？”

“嘖。”其中一個生轉頭瞥了同事一眼，“你剛剛沒留意啊，那個男生是專程來送那個生的。”

另一個生驚呆了，瞠目結舌道：“送？送到、這裏嗎？”轉頭看著沉澈消失的方向，慨地說：“果然啊，越有錢越帥的人越專，這已經不是寵溺能形容的了……天哪，有錢人都這麽任嗎？真是貧窮限制了我的想象……”

……

走過登機橋，一路穿過座椅，江雨濃落坐在安全通道的位置。

穩穩坐在椅子上後，手機響了，是沉澈發來的微信。

沉澈：【坐下了嗎？】

江雨濃看見信息後笑了：【看來監控不止裝在了我家。】

那頭先是發了一個得意的表，然後才又說：【飛機上睡一會兒。】

江雨濃回：【知道了。】

沉澈：【我明天一定早早回去，不讓你等很久。】

這話明顯是在調戲自己，江雨濃沒搭理，回了句：【要起飛了。】

意思是，有話快說，沒話退下。

坐在車裏的沉澈盯著這四個字，卻品出了不一樣的意思。

他覺得江雨濃是想聽更直接的。

于是打字回道：【江雨濃，明天見，我會想你的。】

江雨濃看著短短的兩行字，忍不住彎了弧度。

回了個“嗯”，然後開了飛行，把手機裝進了包裏。

沉澈的永遠熱烈直白，不論是年的時候還是現在。

江雨濃看著舷窗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到沉澈熱烈的意，是在18歲那天。

當時沉澈在賓館房頂，給過18歲生日。

那是一個既萬念俱灰，又枯木逢春的生日……

-

自從來海城區上學後，江雨濃再也沒有見過，只跟通過幾次電話。

過年的時候江雨濃想回去的，但那個時候說好好留在海城，不要掛著，很好，等暑假再回來。

江雨濃聽話，答應了。

但是18歲那天，覺得自己人了，是一生中很特別的日子，于是請了一天假，回了慶谷區。

沒有跟提前說，想給個驚喜。

這天江雨濃起了大早，先在商場給買了一件外套，然後又買了一些新鮮的水果和海城區才有的糕點。

所以東西置辦齊以後，江雨濃搭上了前往慶谷區的車。

在轉了兩趟地鐵，一趟公，又徒步走了近兩公裏後，江雨濃終于看到了家的房頂。

拎著手裏的東西，一臉喜，迫不及待地跑向家。甚至快到門口的時候，還大聲喊了出來，“，快看看是誰回來了！”

拐過彎，跑到門口，發現大門鎖。

農村人鎖門，大多都會把鑰匙放在大門口的某塊石頭下，或者樹下，或者其他位置。

江雨濃的也是。

所以在看到大門鎖後，江雨濃一點慌張的神都沒有。笑著把右手裏的東西挪到左手，一邊往門右側的石墩走，一邊笑著嘀咕，“小老太太，估計又出門遛彎兒了。”

走到石墩後面，江雨濃蹲下子練地往裏墩子下面的裏。翻了兩下後，果然到了藏在這裏的鑰匙。

只是鑰匙拿出來一看，江雨濃眉心略微蹙了一下，“怎麽都有蜘蛛網了？”

沒在意，把鑰匙握在掌心隨意蹭了兩下，然後起去開門。

可鑰匙反複試了好幾次，都打不開門上那把鎖。

“這是老孟家的孫嗎？”

有人在背後說話，江雨濃轉過頭，認出了說話的人是經常跟一起說話曬太的鄰居，于是笑著應了句，“周好，是我，我回來看我。”

“看你？”被江雨濃稱呼周的人聽了，眼睛瞬間睜大，雙手揮著問，“哎喲，你都去世好幾個月了，你不知道啊？”

天降一聲驚雷，江雨濃正中其中。

“周，你，你說什麽呢？”江雨濃的笑甚至還掛在臉上，“我那麽好，怎麽可能去世了。”

“好像你剛出去打工沒多久，你就摔了一下，除了肋骨骨折，最重要的是發現你肝上長了個瘤，那時候就晚期了。”周說，“最開始還好，後幾個月子一天不如一天，人也瘦得不樣，沒幾個月就走了。”

抿又想了想，隨即說：“正月十二號走的。那之後你媽把你這院子賣了，現在是別人家，原來的鑰匙打不開了。”

正月……

賣了……

別人家……

“你也別太傷心了雨濃，年紀大了，人都有這樣一天的。”

說完，周就回家了。

江雨濃在原地愣了許久，或許幾分鐘，或許幾小時。

等到願意接去世這件事後，把鑰匙揣進上口袋，轉就往江淑嫻家跑。

到了江家，江淑嫻和李建山正在院子裏給李子豪準備午飯。

兩人見江雨濃回來，明顯一愣，隨後江淑嫻起看著罵罵咧咧道：“你怎麽回來了？不好好在外面打工掙錢，回來做什麽？”

李建山態度則好很多，甚至臉上帶著高興，“雨濃回來了，吃飯了嗎？”

江淑嫻見江雨濃手上拎了大包小包的東西，甚至有一個袋子裝的好像還是服，難看的臉有了點變化。

“還知道給家裏買東西，算你識相。”說著，就要手去奪。

江雨濃一個偏閃開，面無表地問：“我死了為什麽不跟我說？”

江淑嫻聽了，毫不在意地說：“死了跟你說有什麽用啊？你是能讓起死回生還是準備跟著去啊？”

“是啊雨濃，不是多大的事，你沒必要回來。”李建山說。

“不是多大的事？”這句話徹底把江雨濃激怒了。

知道李建山冠楚楚，更知道他背地裏是多麽的齷齪，令人作嘔。但縱然如此，江雨濃也從來沒想到，他對自己母親的去世會這樣漠然無，甚至說得這樣輕巧。

指著李建山的鼻子，怒道：“那是你的親媽！去世了你居然說不是什麽大事？”

“你瘋了江雨濃！跟誰耍橫呢！”江淑嫻見這樣立馬來了脾氣，“那個老東西死就死了，你要幹嗎？把家拆了嗎？”

說著，手去搶江雨濃手裏的東西，“東西放下趕滾！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不是東西的玩意兒！”

江雨濃手裏是給買的東西，自然不可能給江淑嫻。可江淑嫻鐵了心要奪，兩人推搡下，來到了院子裏切菜的地方。

江雨濃餘瞥到桌子上的刀，拿起來沖著江淑嫻丈量，讓松手。

江淑嫻知道江雨濃的脾氣，著急了說不定會真的砍自己。于是嚇得立馬松開搶奪東西的手，還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

“雨濃！雨濃你這是幹嗎呀？”李建山著急地說，“快把刀放下，別傷著自己！”

江雨濃沒搭理，冷眼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片刻後把菜刀往兩人腳邊一扔，頭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道葬在哪裏，問了村裏好幾個人才找到地方。

江淑嫻和李建山把葬在了自己的地裏，只不過那片地太久沒人打理，雜草叢生，荒得不像樣。

天沉得厲害，烏雲一層層著，但就是沒有要下雨的跡象。

江雨濃站在地邊往裏看，除了草還是草，什麽都看不到。

沒有期那些人給立碑，只是連土堆都沒有看到。

許久後，江雨濃跑到就近的商店買了個打火機，回來後，把給買的東西全部燒了。

坐在不遠的土地上看著火堆，暗天下，熊熊烈火炙烤著，但卻不到一溫暖。

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人了，江雨濃想。

再也沒有了。

唯一的親人，去世了。

-

往海城區走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

回到胡同，走到賓館門口，沉澈站在那裏。

江雨濃其實看到了他，但卻像是沒看到一樣。

沉澈察覺江雨濃不對，向前迎了一步，“江雨濃，你怎麽了？今天怎麽請假了？”

江雨濃沒說話，徑直打開賓館大門往裏走。沉澈連忙跟了進去，拉住了江雨濃的手腕。

皮的瞬間，江雨濃像是沾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樣，瞬間轉甩開，整個人也跟淬了千年寒冰一樣冷。

“沉澈你是不是有病？你看不出來我不想搭理你嗎？”

“而且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跟我說話，我不喜歡說話尤其不喜歡跟你說話！”

“要我說幾次？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江雨濃罵完轉快步上了二樓，獨自站在原地的沉澈被江雨濃罵懵了，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罵過他。

他反應了兩秒，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前。但找遍二樓，都沒有發現江雨濃的影。

看了一圈後，沉澈視線最終鎖定在通往房頂的位置，于是他快速跑到樓梯爬上房頂，在那個兩人曾經看星星的位置，沉澈看到了江雨濃的背影。

夜黑風高，月照星稀。

江雨濃蜷一團坐在那裏，遠遠過去，的背影不僅僅是孤單能形容的。

沉澈不知道到底怎麽了，但還是輕步走到邊，挨著坐下，默默陪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雨濃突然開口，“不走是等著再挨罵嗎？”

一天沒有喝水吃飯，的聲音很啞。

沉澈從旁邊帶來的紙袋裏取出一瓶果遞給江雨濃，“果。”

江雨濃垂眸看了一眼，沒。

沉澈也沒強求，只是把果放在了江雨濃腳邊。

兩人又坐了許久，就在沉澈做好了在這裏陪江雨濃坐一晚上打算的時候，江雨濃又開口了。

“沉澈，放棄吧，我是不可能跟你在一起的。”

聲音很淡，沒有緒。

這句話沉澈權當沒聽見，因為之前江雨濃對自己其實已經沒有那麽冷了，今天之所以會這樣做這樣說，一定是又經歷了什麽。

他不知道怎麽安，只是輕聲說：“江雨濃，放松一點，給自己一點息的機會。不要一直瞄著10環，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打中10環。”

“打中10環？”江雨濃倏地笑了，輕蔑，不屑，“我連靶子都不知道在哪兒，你告訴我怎麽打？”

空氣中靜了。

幾秒後，沉澈堅定的聲音才再次。

他說：“那就往每一個可能有靶子的地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