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九點，黑卡宴駛文創園，獨棟小三樓前立著碩大得樂二字，是寧芙親手設計的。把車停在樓前，寧芙提包下車，卻突然覺得眼前一切不順眼。

怎麽回事？

寧芙抱臂站在車前思考。

得樂今年五歲，在杭城起家，最早辦公室就在租的公寓裏，服裝靠代工廠牌。第三年起品類越做越全，買下屬于自己的工廠，向最優秀的羊絨、棉麻、綢供應商采購，第四年連帶小原料廠都能收購。為了繼續擴大公司規模，才把公司地址搬到上海。

由于合同在文創園開立簽的，開發商附送車位，房租五十萬遠比其他公司便宜——像這樣的三層獨棟，單年租金已經漲到九十萬了。

哦，年底到期，該考慮續租了。

寧芙摘下墨鏡隨手放進馬仕皮包，鏡框跟車鑰匙在一塊，丁鈴當啷，又忽然怎麽看包怎麽不爽。

經典Birkin駝牛皮，售價二十萬，原本需要配貨才能拿到，在黎安幫助下直接到手。

需要它做社場券。

真說羨慕奢侈品什麽，從前是時尚，現在是保值：以行業頂尖設計為核心競爭力，目標年薪過五六百萬的高淨值人群，logo不僅代表品牌更預示著階層，品牌格調一旦建立，進二手市場價格也不會低多。

作為同行，思考的就是本和價格之間的利潤差：原材料牛皮羊皮、制包方法、練工人都很容易找，但奢侈品牌淩駕于其他品牌的本還是歷史傳承，用故事綁定品牌形文化，進而把品牌形象綁定到特定件，像馬之餘馬仕，旅行箱之于LV，山茶花之于香奈兒。

得樂，跟個人形象強綁定。取名得樂，也是寓意任何境遇都要做自己，無論面對事業、生活還是娛樂，永遠自得其樂。但不是每個顧客都像一樣，經歷大起大落，認同，進而認同的裝——有些只是覺得質量好，或者設計好，節省挑選本罷了。

也許，可以皆由挑選代言人的契機，進而讓品牌形象做一個升級。

寧芙沉思間，一聲呼喚響起：“發什麽呆？”

夏樂捧著一杯咖啡站在門口，滿臉關切。

寧芙打起神：“想包的事兒呢。走，上樓說。”

夏樂把咖啡杯遞給：“暖暖手。”

“這麽心呀我的好姐姐。”

夏樂半嫌棄地躲開：“正經人誰拿鐵不加糖，加煉啊。”

二人走進公司，來往員工見到都高興喊寧姐，不忘祝分手快樂，寧芙笑著一一回應，經過一樓銷售及攝影中心，二樓設計中心，很快上到三樓，寧芙的辦公室和設計間。

幾張設計紙早就放在桌面，還站著人事錢悅和財務曲悠然等著彙報工作。

“早啊。”寧芙把包扔在辦公椅上，看看三位士，“我和樂樂姐得計劃新春福利，悅悅和猶然先說。”

錢悅開口：“跟您彙報人事理況：林平已經開除，醫藥費付過了，但他在職期間報銷項目，都需要您過目。”

寧芙喝一口咖啡：“開除方案走勞法。報銷項目是怎麽回事？”

曲悠然扶扶眼鏡：“這半年是林平帶隊外出取景，我們選取拍攝場地是下本的，我們懷疑林平挪用公款花在跟芬芬上了。我還在查。”

寧芙點頭：“另一個呢？”

錢悅答：“芬芬懷孕三個月了，勞法不支持開除孕婦，寧姐您看……”

寧芙隨即開口：“拍視頻給臉和聲音做過理，不影響找工作。如果想生走産假程序到時候滾蛋，不生折算營養費一次給。我不想再看見了，我相信也是。這件事你倆全權理，我不想管了。公司半年來每個月收都在下降，這才是我們接下來一年要面對的關鍵問題，分清主次，好嗎？”

二人會意離開。

夏樂關門，拉椅子坐在寧芙邊，寧芙拿起桌上的新春贈禮方案，聽到牢：“如果我是你，我一都不掏。”

寧芙擺手：“不能跟我為朋友，就是他們最大的損失。好了，看看包的事。”

幾份設計方案鋪在倆人面前。

寧芙一一看過去：“這麽多方案？”

“既然是福利，總要考察競品怎麽做，這些都是方案。其實我早想做福利了，是你忙婚禮我才沒說。”

寧芙沉痛：“這絕對是我的錯，我們現在開始吧。”

方案一，最普通的白帆布單肩包，上面印得樂logo。

夏樂：“這是標準方案，只需要找到制作帆布包的廠家，加印logo就可以，本最低。”

方案二，白帆布斜挎單肩包，托特款式，包外部括立，裏面按照水杯、文件的功能分區，印得樂logo。

夏樂：“這款托特包相對實用一些，本較高，作為品牌禮會讓我們的形象好一點。”

寧芙點頭：“空間布局合理，外形括，帆布也不怕水，看著不錯。”

“這款不防水。”

“……為什麽？”

夏樂解釋：“立是因為裏頭夾紙板做支撐。”

“……南方雨天本來就多，不沾水還得供起來？中間夾層不能找別的材料做嗎？泡沫呢？”

“那得定制，趕不上春節前發。”

寧芙沒辦法，放一邊了。

方案三，手提氈托特包，印logo。

夏樂：“這是最近流行方案，常見于剛開業的飲品店。”

寧芙琢磨：“氈雖然解決了不容易外形垮塌的問題，可是它重啊，又不好看。放家裏裝裝髒服，紙巾啥的還行。起不到我想讓顧客背著logo免費做廣告的作用。”

于是方案pass。

方案四，單肩斜挎帆布水桶小包，印logo。

寧芙：“尺寸也太小了吧，能裝什麽啊？”

夏樂：“這種包一般是咖啡或者茶店的積分贈品，放杯子或者手機的。”

寧芙吸口氣：“但我們有這樣做的必要嗎？pass。”

方案五，郵差包，印logo。

寧芙一手扶著額頭：“這回看起來還行，但材質是什麽？”

夏樂：“尼龍。”

寧芙嘆口氣：“我們品牌倡導天然材料，尼龍……點子不錯，我再想想。”

方案六，可斜挎手提健包，印logo。

寧芙長久瞧著這個包：“健不錯，部設計可以裝水壺，但我們沒做過運系列。這個可以做，過完年到四月上夏裝之前研究一下，搭配兩套健服裝出來，面料廠也接洽一下。”

夏樂：“好，我記住了。”

看來看去，最終敲定了方案一。

寧芙思索片刻開口：“這個有點寒酸，再搭配春聯紅包套裝贈送吧，起碼心意要到。今天設計和文案想想春聯方案，明天給我好嗎。”

夏樂：“好，我去辦了。”

門再次合攏。

圍繞著品牌升級，寧芙繼續思考起得樂未來發展。

其實無論是服裝還是包，展示給外人看的個人形象，也代表生活方式。

平時吃健餐，也做普拉提，為什麽沒想過做運服呢？

版型設計，彩搭配已經是功越過的問題，難點在于……防曬、速幹、像lululemon的專利科技面料？

思考間手機震，來電顯示許挽星，寧芙接通：“喂？”

一陣嗚哇哇傳來。

寧芙耐心問：“怎麽啦？”

電話那頭許挽星變嚶嚶怪，渾然不見捉恨不得大殺四方的威武：“我在給新書寫作家親簽。”

“然後？”

“說好印一萬冊簡，突然追加五千冊繁，我得簽一千冊後追加五百個簽名！”許挽星語氣飽含埋怨，“又賣不完！突然追加什麽呢！好像我很熱門似的，我要死在出版社了芙芙……”

寧芙哄孩子似的：“不是白簽名吧？”

“一個簽名也就一塊錢，滿打滿算兩天一千五，但治療腱鞘炎不止這點錢啊。……說起來還得怪我，上次那本作家親簽被黃牛炒到四位數，我不該為了不上當，答應這回多簽的……西湖的水我的淚。”

“寫一會兒歇一會兒？”

“只能這樣了。三個字簽一千五百次……真要命，我小學抄書也不過如此吧！”

見沒啥大事，寧芙開免提放手邊，拿起服裝行業財報數據分析：“辛苦啦。”

“你在忙嗎？”

“工作布置下去了，不忙。”

“啊，我想起來我原本想跟你說什麽了。”許挽星語氣驟然正經，“雖然你家小區兩梯兩戶，私好，但也得記得去業把飯男的門卡注銷。我買了智能門鎖，中午大概就到你家，流信息發你，你記得找業換鎖。”

寧芙愣了愣：“差點忘了，謝謝。”

“還有啊。”許挽星語重心長道，“最近在公司出也小心點，畢竟飯男知道你公司地址和車牌號，小心他做手腳。今天把公司前後的監控攝像頭都看看，不能用的今天之修好。其實如果可以，最好先住在別一陣子。如果你不嫌棄，過來我的合租房一起住啊？”

寧芙想了想：“不至于吧？”

許挽星忍不住嘆氣：“別高估人啊。在故意傷害、故意殺人、過失殺人致死的刑事案件裏，人為害者，而施暴者份是男朋友、前任男朋友、現任老公、第二任老公、男小三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五。就算是剩下的百分之五裏頭，也會有施暴者為了向男人複仇，順帶殺害他的妻子、兒的形。”

許挽星格古靈怪，總是很難才會想起來，大學讀的是法律，還有律師執業證。

寧芙認真了些：“我會小心的，謝謝。”

許挽星淺口氣：“怪我吧，怪我不是男的，沒力直接保護你。甚至我們還能結婚養娃！”

“我能保護自己，你忘了，我專門學的拳擊。”

“這樣是比什麽都不會好一些，格差距是激素決定的，雄激素天生更容易長，力氣大，進而變暴力。”許挽星仔細叮囑，“真遇到事，拔就跑，一邊跑一邊救命，知道了吧？”

盡管看不見，寧芙還是忍不住瞇著眼睛笑：“知道啦。”

電話安靜一陣，許挽星似乎認真簽起名了。早就習慣有一陣沒一陣的專注力，寧芙就繼續閱讀起行業研報。

上市公司每季度都會披財務報表，會說明本季度發售主題，采用設計師、服裝面料及設計理念，當期收數據、對比上年度同期、同行，收增長或減的理由可能有什麽。

的潛在競爭對手，原本是網紅品牌，但在建立起公司上市的新目標後，潛在對手就為國外快消品牌，追著看他們的財務數據就變得很有必要：看衆群數據，研究生産策略，也看行業風向。

寧芙拿起熒筆標記起來。

“啓用頂流男明星各一位作為品牌形象代言人，二人各自代言的六款産品銷售額遠超出同季度其他未代言款式。”

當然，收不是白來的。

“男流量代言費兩年四百萬，流量代言費一年一百五十萬，最終企業實際收跟代言費對半開。

“網上銷售代言款出現海外訂單，并且占據代言款收的一。背後原因是電視劇出海到東南亞地區，皆由男演員知名度打開海外市場”。

寧芙將電視劇出海幾個字畫個圈，下意識開始計算：需要代言人做形象切割，四百萬兩年有點貴，一百五十萬還行，但簽約一年有效嗎？

出海訂單，還需要看演員號召力，但這種事怎麽可能提前預判啊。

思索間，許挽星忽然問：“你昨天晚上約會怎樣啊？”

寧芙回神，下意識答：“還行啊。”

話音剛落，揚聲響起許挽星不懷好意的嘿嘿笑聲。

寧芙警覺：“幹嘛！”

“你沒否認是約會呀。”

“……”

許挽星迫不及待分八卦：“你去約會，我回家查了一天盛啓楓。你知道我能力的，得出結論大概是：本人和公司沒有司纏，父親盛立德傳大學教文學，研究生導師，他媽就比較厲害了，啓珍，甚至有百度百科，博士生導師，教社會學，在蘇聯留過學呢。

“盛啓楓在北京讀到高中畢業，大學在上海讀經濟學，保送MBA認識的陸雲。他的研究生導師也是個人，智庫主管，意見可以參政。還有個出名的同門師兄也做投資，但主要還是搗鼓票什麽的。

“沒有緋聞。但看到了嗑他和陸雲CP的，你得小心點別被同妻。”

寧芙哭笑不得：“我好像從始至終沒說過我要追他。”

許挽星大噓：“但他明明白白在追你啊。還有那家餐廳，老板是孩子，在法國通過廚師認證、在米其林三星餐廳打工一年後，三年前的六月回國開辦的。”

寧芙下意識道：“六月開業，二月周年慶獎？”

許挽星笑嘻嘻：“還周年慶呢？我猜那個獎展開都特等獎，仔細想想還浪漫的：為了請你吃飯，送你手鏈，還另外付了錢給人家老板演戲，大手筆哦。手鏈有戴著吧，‘親的辛德瑞拉，你把水晶鞋丟在哪兒了’？哇！”

換做相信無憂無慮十六歲，或許會高興的。

寧芙抿抿，沒開腔。

電話那頭的人卻察覺異常：“噫，還不是你沒戴吧？”

寧芙擼起袖子，出腕間滿鑽卡地亞藍氣球：“那手鏈最多一萬塊，我十萬塊的表不戴放著吃灰嗎。”

“嘿嘿，下次見他的時候戴著試試，看他怎麽說。”

寧芙無奈：“你為什麽比我還興呢？”

許挽星連珠彈炮似的：“因為他條件實在比林平強太多了，這年頭條件好的男人就像國家特級保護一樣稀有。尤其我看了啓珍論文，最近幾年在跟流做權議題，這樣的豬圈，養出來的豬應該差不到哪兒去。水不流外人田，你先占著。”

寧芙好笑：“要不把他介紹給你？”

許挽星發出嚶嚶嚶的聲音：“他的年紀而言對我太老了，但給你的孩子當爹還不錯，我記得大學都有附屬兒園小學初中高中的，教育資源有了。到時候你忙工作，盛啓楓給你打下手，孩子就扔給爺爺，大家都有好的未來。”

寧芙好笑：“那真是謝謝了。”

許挽星恢複嚶嚶怪形態，抱怨幾句簽得手酸，繼續嘟囔：“唉，也不知道我的書什麽時候能影視化。出版才給幾萬啊，影視化了我就能自己租房不用跟別人著合租了……嗚嗚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寧芙問：“新書能給我一本嗎？”

許挽星撓頭：“你想看？還以為你都被我講煩了。”

“你連簽名版都不給我幕一本，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怎麽可能！要幾本！人！滿足你！”

“當然是三本簽名版。一本我自己看，一本收藏，一本傳教。”

“我這就閃送給你送過去，中午一定到，等著好閨的吧——”

說完咔一聲掛了。

寧芙打開盛啓楓對話框。

【我可以給你推薦一位作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