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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0章 整數

  首當其衝的是李一。

  他的劍太快，七恨前手掀開祂往日布於書山的伏筆，後手他的道劍就殺將而至。

  恰恰迎上了魔功毀滅後的魔氣之。

  李一的第一個作是進攻！

  不但不退，反而加速撞其中。

  此番快一步，魔就一步蓄勢，便弱三分。  第一時間更新最新章節，盡在s🎶to.co☕️m

  當然，即便弱三分，它也毀天滅地。

  每一縷魔氣都貪噬天地，每一魔意都是魔。古往今來的禮樂崩壞之魔，也滲了整部《勤苦書院》的歷史，如大江大海，狂追濤！李一雪袍獨劍，溯流在其中。

  他的劍非常簡單。在視覺上只是一刺、一橫。;

  所有撲他而來、與他接的浪，都在瞬間被清空。

  一劍掃平萬頃海，隻又下九幽泉。

  他像是海嘯之中飄搖的孤舟，可是孤舟所經之，總能殺出一個風平浪靜的瞬間。

  《禮崩樂壞聖魔功》是已經輸掉的棋，本就註定毀在今日，只可等待於時中重鑄。

  七恨加速了這個過程，並將這個過程里發出來的恐怖力量催之為棋，要一子屠龍。

  李一先手兌子！

  而後月涌大江。

  輕展風的重玄遵隨其後，從天而降的同時，便捉月為刀，橫斬魔海。

  無邊魔竟開隙，遽然又合涌。

  轟轟！龐巨的【諸外神像】自黑暗中走出，雙臂一張，以極致的毀滅和破壞力量，撐住了兩邊湧。;

  重玄遵便在這黑暗蔓延的過程里，踏浪推月，逐魔斬念。

  黃舍利的逆旅無法撥回聖級力量，卻也不會在此刻袖手。故是以九層雷音塔轟臨鎮海，黃面佛的金，粲然在雷音塔中。父聯手，寶剎坐佛，殺力何止倍增？竟然短暫地鎮平魔氣浪濤！

  太虛閣眾，除了一個姜被魔氣停，也就是一個劇匱還在維持【黑白法界】，確保環境優勢，一個秦至臻停刀在千秋棺上，繼續維持【無】和【鐵壁】——他擔心姜在鎮魔的關鍵時刻被襲。撇開同僚之前的誼來說，一顆超意念和姜的生死，在整個諸天大局勢上孰輕孰重，還真不好說！

  若能以放棄一顆超意念為代價，永遠抹掉姜的存在，七恨極有可能是願意的。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間。

  不能說太虛閣眾的反應不及時，甚至他們每個人都做出了當下最正確的選擇。;

  但強行把《禮崩樂壞聖魔功》摧毀，短暫地擁有了磅礴力量的七恨，無疑是恐怖的！

  此刻的祂，在力量上就像聖者左丘吾執勤苦之願在手，偏又以不朽者的眼界在此縱橫——祂可以有更細緻的戰法，更妙的變化，但在決心已下的當刻，祂只純粹地推魔氣。以如山如海的魔，將一切阻隔都蠻橫地推開！

  刀開魔，便撲回魔氣的海嘯。劍殺魔氣萬頃，便以億頃回涌。千丈雷音塔，即以萬丈傾。

  這很不學，但很直接。

  【春秋筆】抬，【汗青簡】定，七恨不殺一人，只專注於逃竄。這逃的手段，也遠遠超過絕巔修士的想像。形一抹空，風吹歲月門。

  那扇被禮孝二老駕馭【春秋筆】關上的時窗，又一次嘎吱搖響。

  而聖魔七恨形消失的那抹空白，在被魔氣吞回之後尚餘一眼——這一眼空白，仿佛七恨留在這裡的眼睛，就這樣看著左丘吾。尚未被解決的魔中，殘存七恨譏誚的聲音：「你這部平庸的小說，有資格容下七恨嗎？」;

  「寫人不深刻，寫故事不立。寫不深，寫恨不重，本沒有濃烈的，只有你刻板又弱的願，在字裡行間哀愁。你連做夢都謹小慎微，不敢放肆奢求，寫史書你不配，做小說家你也不夠格——你本不會寫戲！」

  這一局已經結束了！

  左丘吾深刻明白這結果。他剜掉了司馬衡上的魔瘡，清除了勤苦書院的魔患，留下了「吳齋雪」的歷史投影，挫敗了七恨抹掉自患的計劃。但是沒能留下七恨的超意念，更沒能殺死不朽者。

  算是完了既定的目標，但沒有實現更高的期。

  他在時焰之中凋如殘燭，大塊大塊的過往，在他上剝落。這不斷消解的人生，最終是堆積在腳下的燭淚。

  「是啊。」他說：「七恨這樣的角，不應該出現在我的故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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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並不是我沒有寫你的能力，而是這個角的演化，有悖於我的寫作主旨。我承認我沒辦法用我這支筆，合理地殺死你，但殺死你並不是我最重要的追求。七恨，你很重要，卻不是最重要。我當然憎恨你，但最重要的也不是我的緒。」

  「任何人都無法搖我寫作的想法，哪怕你將要逃出這篇小說。你問我這個故事是否能夠容納你，我只問我自己——我寫這部書，是為了什麼。」

  他的燭火沒有平緩，反而瞬間高熾！

  此急劇消融，如洪水潰堤，已經勢不可阻。

  他赴死的覺悟，就如七恨毀掉《禮崩樂壞聖魔功》。焚如焚書。

  「先別急著死啊！！」斗昭立刀於那抹空白前，將刀鋒劈其間，回過頭來對左丘吾喊。

  左丘吾明明知道他什麼意思，但還是開了個玩笑：「多謝斗閣員掛念。我意已決。」;

  斗昭卻沒心與他玩笑，只呲著牙：「老院長是不是忘了什麼——鍾玄胤呢？！」

  左丘吾笑了笑：「不我老東西嗎？」

  斗昭定了一定，心中輕嘆，遂單手拄刀，行了一禮：「很抱歉讓您產生這樣的誤會，但楚人溫文有禮，並不都是鍾離炎那般。他是不是罵過您？我替他向您致歉。」

  終是以玩笑對玩笑，消解了幾分沉重。

  聖魔的軀殼這時如沙而潰。魔功已解，魔靈早死，魔軀自然不能再存在。

  七恨留下的那一眼空白、空白之中劈的刀，乃至於斗昭和左丘吾的殘，都現在外。

  左丘吾抬眼而眺。

  正以天道力量制魔氣的姜，正好往這邊看來——七恨所推來的極致純的至極魔意，在當前局勢下限制了姜這個變數，在這局之後，卻是姜巨大的補益。;

  他本就是在天魔平衡的基礎上，以諸界證我而道。一直以來魔猿在兀魘都山脈的修行都按部就班，進境談不上有多快。現在魔意增長，天道補強，他將大步往前走。

  七恨給予他和【子先生】程度相當的重視，下本定死他們兩個的選擇後，才破窗而逃。

  現在他雖不能調太多力量，卻也一直在關注戰場。

  左丘吾看著他說：「鍾玄胤的下落……姜真君一直都知道。」

  太虛閣眾人看向姜。

  姜愣了一下。

  左丘吾在冰棺之中的確給了他承諾，對他有所代，但也並沒有說清楚鍾玄胤的消息啊。

  但立即他就反應過來，從手中翻出一卷青簡——這是當初鍾玄胤送給他的小玩意，說是《汗青簡》的仿品。;

  他一直帶在上，最初是記錄他斬殺異族十八真的過程，以確認他在天京城的豪言。用史家的手段做憑證，避免落人口實。

  後來麼……

  他便用此簡，在去年的太虛會議上做了記錄。

  此刻青簡一展，字跡顯現，其曰——

  「鍾玄胤事不至，記缺席一次。」

  這是道歷三九三零年太虛會議的記錄，為太虛道主所注視。

  無論《勤苦書院》的歷史怎樣演變，無論最終發生了什麼，鍾玄胤的故事不會消失，這個人不會被抹去。

  鍾玄胤事不至，非死也。

  鍾玄胤一直存在，太虛閣一直記得！

  左丘吾當然也不曾忘。

  竹般響的時焰爐火里，有嘩嘩嘩的翻書聲。;

  在《勤苦書院》這部故事的諸多篇章中，有一頁早就被他撕下來了。卻非捨棄，而是獨存。

  此刻時焰焚，蠟炬灰，有太虛閣的會議記錄為引，這一篇便浮現。

  那些文字似流掠影，飛鴻踏雪而過。可是以鍾玄胤為主角的勤苦篇章，就這樣被所有人都看到——

  一月，存疑。

  三月，小苦染魔，囚之。魔意十年方解。

  六月，他們該來了。

  九月，曾先生失蹤，遍尋不得。吾立字記其事，執筆記其貌。記得。

  二年冬月，人心惶惶。翻出一張古琴譜，試著修復。

  除夕，不知誰在前院放竹，聲似舊年。我提筆寫了新桃符，前日耗力太過，傷勢未愈，手有些抖，字不甚好……算了，總比姜強。掛上。;

  無一錯一首一發一一容一在一一看！

  四年，天空有月，像兇兆。我上去抹了幾次，抹不掉，算了，好看的。

  三十一年，雪。凍雪殺人，寒刀不歇，魔在天意中。死十七人，皆銘墓誌。凍傷六十四人，救醒後大都懨懨。他們說沒有希。怎麼沒有希呢？前院的荷花缸凍沒了荷花，我在缸里存了一些雪，釀酒。

  兩百一十九年，約覺不是這個年月。

  三百七十七年，久壽未必長幸啊，徐先生終於死了，趙先生在壽宴上瘋了。沒有人流眼淚，他們都不會哭了。我沒有說什麼，記下這些故事。

  六百七十年，天空再沒有亮過。

  七百一十一年，六月，他們該來了。

  八百年，嘿，整數！

  ……;

  這些就是「鍾玄胤事不至」的「事」！

  漫長的人生，只是書中的一篇。

  在崔一更的歷史篇章里，所有人都死了。他獨自在六爻山河下，獨立月門中，日復一日的練劍，日復一日毫無寸進地等待衰老。

  在鍾玄胤的歷史篇章里，怪事一年年的發生，書院一天天的衰敗。

  鍾玄胤以為冊，將所有人所有故事都記下。認真寫字，努力生活。

  他相信他不會被忘，他相信他的同僚會來找他。

  他相信他記下的每一筆，都是有意義的。

  直至於今。

  直至太虛閣的會議記錄，將他的篇章喚回。

  在巍峨的【天地時爐】中，在那燃燒的時焰之上，鍾玄胤平靜的文字，終究匯了章。;

  一卷鋪開的竹簡，如歲月長河上的遊船。人們終於看到鍾玄胤的虛影，他獨坐竹簡，在時的河裡不斷變幻。

  所有人都靜看。

  在這段煎熬的書院歷史裡，他只是默默地努力，他只是從不停筆。

  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閒下來的時候，他偶爾會坐在湖心亭，眺遠空。

  也許在等待什麼，也許在思考什麼。

  後來他抱來一塊大石頭，有一刀沒一刀地刻著。勤苦書院裡總是有各種各樣的怪事發生，他總是要去理。有時數月不來湖心亭，有時能連著來坐三五天。

  慢慢他刻了一張石桌，兩張石凳。

  又慢慢地把石桌，刻了棋桌。又雕了兩隻棋盒，磨了兩盒棋子。

  他打算自己和自己對弈，不是打發時間，而是藉此推演破局之法。;

  每一顆棋子，都浸了他的經歷和認知。

  當他終於完最後一刀，第無數次抬頭向遠空——

  他終於看到了那些人。

  張揚的、桀驁的、緘默的、嚴肅的……曾經吵得面紅耳赤，有時拔劍相對，但還是並肩往前走的那些人。

  他的眼神很平靜，聲音也是淡淡地：「迷路了啊？」

  他又嘟囔一句：「要不是老夫耽誤這麼多年……」

  就這一眼，他已經發現，黃舍利和劇匱也都踏上絕巔——他了太虛閣里唯一的真！

  這片刻的緒，倒像是其它都無關要，他只懊惱於自己慢了一步的修行。

  《勤苦書院》這部書，限於目前的品級，囿於此世者，不存在修絕巔的可能。這自然制約了他的躍升。;

  須知在失蹤之前，他就已經在絕巔門外。

  真壽限一千兩百九十六年！

  他已經枯耗了大半。

  所幸他還是那個看起來溫文儒雅，偶爾開口毒舌，下筆絕不留的鐘先生。

  時焰終究燎上了這頁篇章，斗昭下意識地提刀阻，卻發現焚燒一切的時焰，卻未損傷此篇分毫。

  只有左丘吾的燭淚，滴落在其中。

  以鍾玄胤為主角的篇章世界裡，下了一場久違的雨，永恆的長夜，已經被月撕開。

  獨坐湖心亭的鐘玄胤，一手捉著刀筆，一手握著棋子——

  數不清的文字，從他的筆鋒下飛出。

  左丘吾的燭淚，滴在文字上，萬事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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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者，所以傳道業解也！

  今聖者死，而道傳春秋。

  鍾玄胤所記住的那些人，一個個又凝現。

  他所記下的那些時，那些風景，如春風掠楊柳，繁花滿庭院。

  一切都回來了。

  竹聲聲如舊年，圍坐篝火人可親。

  正如重玄遵先前所說——「歷史最後是要記在紙上的。」

  「哪個真哪個假，要看你走出去的時候，帶的是哪一本史書。」

  勤苦書院的最終結局如何，取決於這部《勤苦書院》最後留下的是哪一頁歷史。

  左丘吾窮盡所有，正是要把小說變歷史！

  而眼下這些，鍾玄胤以為冊記錄的一切，崔一更執劍一心貫穿的所有，他這個老朽的院長，以余命灌溉復甦的一切……這一切，正是他理想的未來，最好的篇章。

  鍾玄胤怔然坐於石凳，他停滯了多年的力量，這刻不阻止地拔升！

  絕巔之門，一推即開，他還在大步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