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該有如何的表，空氣中有種淡淡的馥郁的花香在涌，黃的溫，輕輕一，就漣漪漾地去了好遠。

有種讓人不由自主沉醉并且忘卻的念想。

我輕輕地把那疊紙放回桌子上，看四面八方的白涌來，片刻眩暈之后，里那親近悉的覺又浮現了出來，房間每道門都開著，分不清哪里藏著潘多拉的寶盒。

是謎底的終點還是起點，我不知道。

周圍一直很安靜，我試探地喊了一聲“二哥”，卻沒有人答應。

我探了子看向左邊的房間，沒有人，順著打開的窗戶往外看去，那個悉卻又陌生的背影，依偎在臺的墻壁上，他的手指中夾著一支煙。

冬日的風又急又大，打散了裊裊升起的青煙，難得的一點溫度消失在冰涼的空氣中，我張開小聲地呼吸，唯恐那麼點的白汽把薄涼的溫度變得熱。

我慢慢地走近，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腦中閃過千百個念想，可是沒有一個型的可以說出口的，只好讓僵的手指扶在墻上，忽然他開口，試探地問，“夕夕？”

我輕輕地“恩”了一聲，安安靜靜地等他開口。

可是他卻沒有任何表示，低下頭來看手指間的香煙，白的灰燼跌落下來，落在他的手邊，然后被風卷走，不留痕跡，而香煙還繼續燃著。

“看完了？”

我看著他的側臉，明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到我的表仍是點點頭，“恩。”

他忽然笑起來，然后把手中的煙給掐滅，認真地看著我，但是口氣中仍帶著那種玩世不恭的戲謔，“怎麼沒掉眼淚，秦之文走的時候，你哭得好厲害的。”

我勉力地牽牽角，“大概我把一輩子的眼淚都哭掉了，給了小蚊子了。”

他也翹了翹角，“有什麼覺，看了之后？”

“沒有特別的覺。”我誠實地回答，“好像我從夢中醒來后，恍如一夢，當自己也連并死過去一次后，醒來即是重生，二哥，你不會明白，來世為人的覺。”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我只是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把你當作小蚊子，是我太想念他，于是逃避現實，還是你們，刻意地安排把一切當這樣？”

二哥并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順手把屋子里的窗戶關了起來，然后有些故作神小聲地說，“有沒有什麼……悉的味道？”

空氣流速緩緩的，好像是明黃的燈，水一般地撲面而來，那麼悉，就如空氣中的水汽不知不覺地滲到里，悉到我不需要用理智去分辨。

腦中電石火般閃過某種馥郁而沉溺的香氣，那一瞬間我只以為是自己的臆想，可是心卻無比地確定——是秦之文，不，是二哥給我帶來的那些花香。

那段時期的睡眠，總是斷斷續續的，仿佛絞了帶的膠片，在古舊的機中，吱吱嘎嘎的走，常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我一向以為是因為顧宗琪的緣故，思所傷，卻從未想到原來我的已經被某種毒藥所侵蝕。

而那時候我才開始跟二哥頻繁地接，之前不過是寥寥幾面，想來我要是忘的話，刻意地催眠自己而認錯也是理之中的事。

“這些味道……是藥嗎？”

我艱難地開口，頭腦中那種暈暈乎乎的覺又慢慢地侵襲而來，他一下子把窗戶推開，冷風灌了進來，那纏綿的香氣又消失不見了。

“微量的LSD，麥角酸二乙胺，也就是俗稱的致幻劑。”他笑了笑，笑容中一自嘲的味道，“夕夕，為了你，我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我聽了心里重重地沉了下去，但是依然表面鎮定，我想問出來很多問題，可是沒有一個是我想知道的，我告訴自己，我問得再多再徹，又有什麼用，人都已經在現實中，在我的記憶中消逝了，還能苦苦地追尋什麼呢。

他抬起手，小指勾住窗戶的邊緣，輕輕地挲，仿佛在等我問出什麼問題，原本有層白白霧氣的玻璃窗上，慢慢地滲出了晶瑩的小水珠。

“沒有什麼要問的？比如誰想起來這個主意的，比如誰是主犯誰是共犯，比如顧宗琪有多麼反對我這樣做，比如他一直相信你會好起來的，而不把你送到神病院？”

我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招架，只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喃喃自語，“什麼神病院？”

“夕夕，你知不知道你當時的狀況？連心理醫生都過來了，你就只是會跟我們搖搖頭說沒事，秦之文走后，我們怕你出事時時刻刻看著你，安你，你就是只會一個人發呆，也不哭也不笑，可是有一天你好像變了另外一個人，沖著我小蚊子，然后其他的事一概都不記得，當時我們以為你是為了讓我們放心，后來才知道這是一種心理疾病，你是真的記不得了。”

“什麼病？”

“PTSD，延遲心因反應。”

我扶住額頭，狠狠地按著太，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或是去能夠記起某些記憶銜接的斷點，可是怎麼想不起來。

“醫生說的那些，我也不懂，也聽的不全，只是意思說你生活在自己塑造的空間里，按照自己心底的想法生活，不愿意去想起那些傷痛回憶，這種病到一個月就可以好，多的要到幾年，那時候我們全部束手無策，只有顧宗琪說，那就讓自己走出來，多久都可以等。”

我勉強地笑笑，“所以你們就看著我，忘記顧宗琪，把你當秦之文，而什麼都不能做？”

“不是我們不能做，而是無法去做。”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很隨地聳了聳肩，一派玩世不恭的態度，“喻夕，其實我本來就跟你沒什麼親的聯系，而真正在這件事中到最大損害的人是顧宗琪，我只是個路人。”

“甚至我可以拒絕不要扮演秦之文，讓你生活在不現實的現實中，這都跟我毫無關系。”他扯了扯角，“喻夕，如果我說我討厭你的呢？”

我微微地皺起眉頭，看著他，揣測他話中的真假，心中有半分的明白，上卻不想示弱，“你討厭我是你的事，可是我沒覺得有半分對不起你的。”

他那雙圓潤的眼角忽然就斜飛了上去，剎那間跟秦之文的影子又詭異地重疊起來，他看了我良久，忽然轉過去放聲大笑，“好了，好了，逗你玩的。”

“我只是逗你玩的，不然，也不會做這麼多。”

我復雜地看著他，也附和似的輕笑出聲。

可是我知道這句話是真話，他討厭我，不喜歡我，那麼一瞬間我可以覺得到，他的一個有緣關系的弟弟，為了青梅竹馬付出那麼多，任是誰都不會釋懷。那麼秦之文，其實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沒有告訴我，可是我可以到他曾經給過那麼多的溫暖和懷抱，這就夠了。

“好了，喻夕，我這個假冒的秦之文已經做了好久了，終于可以做回我自己了，你也走出來了，顧宗琪現在也沒什麼負擔了。”他轉過一臉笑得溫暖，“你們結婚時候要請客的。”

“恩，我會的，二哥你呢？”

“我？”

我笑笑，“我不信你是秦之文那種和尚。”

他只是笑笑，那一抹笑容像極了秦之文，不，是他在西藏時候說起的那個前生今世傳說的時候，蒼穹藍天之下那樣雋永而溫暖的笑容，像是一張網，地把我的歡喜和快樂給織了進去，那種笑，仿佛帶著一切都參的禪意。

“順其自然吧，你說呢，喻夕？”

“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在這里待一會。”他對著我笑笑，“你也可以待一會，以后想來的時候也可以隨時過來，只是，怕你來的次數也會越來越。”

從這里的窗戶看過去，這個城市的夜幕快要降臨，市中心的地段，蔓延著五彩的霓虹，從街角的一段延了很遠，融到不盡的薄霧中。

慢慢地從屋子里走出來，那疊雪白的信紙安靜地躺在桌子上，我出手想把它們拿起，但是忽然一陣風，那些雪片飛揚起來，我只是抓住了一角。

也許它們并不需要我，我默默地告訴自己，手一松，又全數地到地上，我沖著它們笑笑，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過去真的如夢境一般，醒來，就是來世再為人。

深冬的夜晚薄霧慢慢地浮現，我一個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形形的行人肩而過，夜燈把腳下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可是卻覺輕松無比。

回到宿舍，打開柜的時候，已經看不到那只華的檀香木匣，但是服上還殘留那樣的香味，我索把門窗全部打開，讓冰涼的空氣吹散那迷離的香味。

然后讓往事隨風，只殘存下記憶中秦之文和我度過的最好的時。

也許這就是時掩埋的。

安安靜靜依偎在墻角的那幅梵高的《向日葵》，那抹艷麗的黃在昏暗的燈下越發的鮮艷，我蹲下來，出手輕輕地挲，雖然是一副復制品，但是和我在畫冊上看的一模一樣，向日葵有溫暖而堅韌的爪，明艷的張揚和敏脆弱的心。

“向日葵的花語，沉默的。”

我朝著自己印在鏡子上的面孔笑了笑，想了想，輕輕地把那幅畫拎了起來，我想，如果這幅畫放在顧宗琪空的家里，安靜地躺在一隅，也是會很溫暖的事。

回到顧宗琪的家里，他還沒有回來，不知怎麼的，我忽然松了一口氣，剛把客廳的燈打開，想倒一杯熱水溫暖冰涼的手指的時候，一陣開鎖的聲音，我回頭一看，意料之中，沖著顧宗琪笑笑，“你回來了？”

他神復雜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可是臉上的表嚴肅得可怕，他長長的睫，微微的，逆中，留下淺淺浮的影，一時間我有些看呆了，他卻比我反應得更快，一口氣還在腔里，胡地噴薄出來是斷斷續續的字句，“你……夕夕……你回來了？……”

我有些驚異，反問道，“我不回來干嗎？”

顧宗琪輕輕地舒緩了一口氣，站在我的邊，明黃的芒照在他的側臉上，竟然的有些薄汗，他認真地看了我一會，突然搖搖頭笑起來好似自言自語一般，“我真是發傻了……我怕你會……”

他端著茶杯，小心地吹熱氣，我看著他，那麼悉的樣子，以前的很多時候，他總是喜歡站著沖一杯茶，然后小口小口地啜著，眼睛總是著窗外，好像在思考什麼。

顧宗琪總是說我不快樂，可是他心底藏的永遠比我多，思考的也比我多。

不知不覺地，我看著他就口而出，“顧宗琪，我想起來了。”然后我又飛快地加了一句，“所有的。”

剎那間，他的手指忽然重重地抖了一下，我們之間安靜得連呼吸都變得謹慎，就看見茶杯里的熱氣裊裊地上揚，然后忽然被打斷了，變一條歪曲的水汽。

他看著我，似乎什麼表都沒有，聲線依然是那麼地平穩，“夕夕，你說什麼？”

“我想起來了，小蚊子已經去了，我忘記了很多，跟你在一起的事，是不是？”

很長時間的沉默，然后我聽見大理石臺面和白瓷相撞的聲音，清脆的，只是悄然的一下子，我心中的那種委屈和難過一下子就被了出來，包括眼淚。

“顧宗琪，對不起……對不起……”

然后我被他的手臂牢牢地放在世界上最安全最溫暖的地方，這樣的擁抱我不知道曾經多麼的不屑卻是如此的依賴。

大概我悉了他的擁抱，掙了之后才會那麼地不舍，兜兜轉轉又一圈還是回來了。

他沒說話，只是地摟住我，整個漫長的擁抱中，我幾乎能聽見窗外狂風的聲音，還有自己的啜泣聲，就是沒有顧宗琪的心跳聲，許久之后，在我哭干了眼淚的時候，我才覺到他的頭原來是重重地在我的肩膀上的，那樣的負重，好似小孩子難過極了一般。

我只好試著了一下，卻被他按住，分辨不出他的緒，只是聲音有些沙啞的釋然，我識得這樣的聲音，小時候我曾經一個人跑丟過，晚上好心的陌生人帶我回家的時候，就這樣一把抱住我，又是哭又是笑，那雙嶙峋的手，擱在我的肩膀上，有些難言的疼痛。

“夕夕，不要，再讓我抱一會就好了。”

又過了很久，我試著了一下僵的，他卻慢慢地松開手，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我驚異地看到他眼睛紅紅的，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顧宗琪就快速地走到洗手間里，嘭地把門關上，不一會他又出來，眼眶有些微紅，神態倒是舒暢了很多。

興許兩個人這時候都有些尷尬，顧宗琪看著我，我卻悄悄地把視線轉移了過去，端起茶杯，握在手中，空氣流淌一種難言的復雜氣息，忽然他指著墻角的《向日葵》笑起來，“你不是不喜歡印象派，怎麼把這幅畫搬回來了？”

我蹲下去，湊近去，咬住翹起角，“是誰跟我說，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

他不說話。

“是很討厭這樣自作主張的花朵，當初阿波羅的一時興起的消遣，卻讓麗的孤單了一生一世，最后癡心地化作一株植，想想怎麼也不值得，每天待在同樣的地方仰的人，卻永遠不到，這樣的，是不是有些太自作主張？”

他還是不說話。

“可是，這樣純粹沉默的，卻那麼地難能可貴，我你，只是我一個人的事，跟你無關，向日葵也是這麼想的吧，才會年年月月地對著太。”我轉過臉去，淡淡地笑起來，“跟你很像呢，大概，那時候你告訴我，我只是把這些當作一種好的幻想。”

顧宗琪低下頭，那抹淡淡的笑容轉瞬即逝，他只是看著我，什麼也不說。

他一直是話不算多的男人，格溫和平靜，可是就是這樣一份安寧讓我再也舍不得離開。

我站起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認真地說，“顧宗琪，我想，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但是那種覺，你一定明白的。”

用力地咬了咬，我定定地看進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眸里有莫名的芒在閃，我說，“顧宗琪，我不知道怎麼說，可是你知道，我你。”

空氣中的霧氣和模糊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我的心滿懷忐忑，可是還是歡喜的，靜靜地等他給我的答案。

可是顧宗琪卻問，“夕夕，你聽楊千嬅嗎？”

我有些意外，但仍是點點頭，“恩，怎麼了？”

“楊千嬅有首歌，粵語版的小城大事，聽過沒？”

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記得這個名字，顧宗琪走到里屋，拿了一只MP3下來塞到我的耳朵里，按下按鍵，悲涼的氣息迎面而來。

“青春仿佛因我你開始，但卻令我看破這個字，自你患上失憶，便是我扭轉命數的事，只因當失憶癥發作加深，沒記住我但卻另有更新運，像狐貍般，并未允許我步近，無回憶的余生，忘掉往日人卻又記住移別的命運……”

楊千嬅還在那里輕輕地唱，我忽然想起的MV，大海濤聲陣陣地傳來，的戒指安安靜靜地躺在小樓的扶手上，那個男人，已經不記得的曾經，的。

我看著顧宗琪，很久他才對我說，“夕夕，我曾經那麼害怕，你會一輩子不會再有回憶，我怕，這就是我們的結局。”

“還好你回來了……我你。”

好像日子又變回了從前一般，天還是平常的冷，有時候可憐的小太會從厚厚的云層和稀薄的霧氣中出來，落在教室窗臺上，那時候我喜歡瞇起眼睛，放肆地走神。

有時候會想到秦之文，想起他斜飛的鬢角和眼睛，廓清晰而不曾遠離，但心底那深重的悲慟已經消失不見，帶來的是濃濃的憾和淡淡的思念。

我想我會生活得很好，很快樂，也會幸福。

寒假臨近放假，每一年的研究生考試也快來臨，我經常被我老板去做功課，他最近新買了一輛別克君威，很霸氣地開到學院樓下，再讓師兄把車開去停車場。

那天我們做完報告就在樓下試開老板的車，我一向對別克沒啥好，就低聲跟師兄說，“我覺得別克就是農民企業家的坐騎。”

師兄笑起來，“你仔細別給老板聽到，我也不喜歡，寶馬的Z4好的。”

“哦，那車啊，就像是挨哪個仇家用斧頭砍了好幾十刀的那種。”

他沖著我翻翻白眼，“你說說你喜歡啥車？”

“邁赫，賓利，法拉利，保時捷。”

他咧一笑，“嘿，我就曉得你看言小說看多了，我表妹整天念叨的那啥《佳期》里的阮正東不就是邁赫，看你們這群小姑娘花癡的，對了，你買車不？”

我很理所當然地回答，“當然不買。”

他被噎了一噎，“你要買準備高達啊？”

“不會開，買車干嗎，出門會打車就可以了，如果將來上海大眾出了高達，我一定去買，以后上街都步行。”

“咦，喻夕，你家男人開啥車的？”

我微微愣了一下，“顧宗琪？他沒車吧，那種人要供房的人基本不會再去買輛車罪了，醫生工資都不高吧？”

“東華醫院的？”

“是啊。”

師兄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他那種的已經算是有錢的了，醫院嘛，醫生不來點灰收你說可不可能啊，小姑娘怎麼這麼單純的？”

一瞬間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想到顧宗琪那種看上去很單純的人，對待病人那麼一視同仁的醫生，是不是在我看不到的時候，會有不完的瑕疵。

我忽然很想知道，那個我從來本不試圖去了解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

于是我懷著這個想法去了東華醫院。

剛到橋二的電梯里，就看到一大群人站在大廳的門口，很多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簇擁著一個很年邁的老太太，老太太的家屬更是倒的數量，呼啦啦的圍一圈。

我好奇地探頭一看，果然顧宗琪站在人群中，還很醒目，他跟家屬握手后看到我，沖著我笑了笑，我挑挑眉，從電梯那里上去了。

辦公室里只有幾個實習小醫生在報告單，我拉了椅子坐下來，顧宗琪的辦公桌似乎剛收拾過，整整齊齊的，一切有過的狼藉的痕跡都消失了。

只是我忽然發現，在他的那本外科學中出一點紅的角，我剛出來就聽見走廊里一陣浩浩的腳步聲，也許是做賊心虛，手下沒收穩，卻把那本磚頭還厚的外科書摔在地上了，然后一個影蹲下來撿起來，顧宗琪笑得無奈，“喻夕，干什麼呢？”

我手里還攥著那張紅紙包的所謂“紅包”，微微地皺起眉頭，周圍的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低聲音，有些生氣，“這是什麼？”

“恩？什麼？”

我抖了抖手上的紅包，皺著眉頭看著他。

顧宗琪看了一下，忽然笑起來，出手在我額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湊在我耳邊小聲地說，“傻丫頭，你打開來看看。”

我疑地拆開，出來一看，結果讓我真是啼笑皆非，只有一張一塊錢的綠小鈔票，我出來拎在手里對著窗戶看了又看，不可置信地問道，“真的是，一塊錢？”

“騙你做什麼啊？”他笑起來，“你以為是紅包啊？”

我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指著紅紙包就支吾起來，“這本來就是紅包啊，紅的紙包！”

“剛才在大廳里的老太太看到沒有？六十年前嫁來這里，過著足不出戶的大家族生活，一塊錢對來說就相當于現在的一百一千，剛才出院時候給我們每人包了一包，大家原來以為什麼的，后來都拿著了，說是圖個吉利。”

我有些遲疑地看了周圍一眼，果然看到對面桌子上同樣放著一模一樣的紅紙包，顧宗琪笑起來，“你這小丫頭是廉政公署的吧，這麼敏？”

我撇撇，“我介意嘛，這種事，我不喜歡。”

“我知道的。”他笑起來，像是五月的春風拂面般的和煦，“你放心，我不會的。”

那天晚上回去的時候，意外地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說是讓我回家吃飯，我有些意外，那時候我和顧宗琪正在超市里買東西，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嘈雜不堪。

媽媽的聲音聽得有些不真切，“夕夕，……你什麼時候回家吃飯……”

我微微地鎖起了眉頭，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顧宗琪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異常，也停下腳步，耐心地站在一邊。

“家里有事嗎？”

“沒什麼事，不是快過新年了……回來吃頓飯，隨便聊聊……”

我都不記得上一次跟他們說話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想到我那折騰人小妹妹我就一陣頭皮發麻，只好敷衍地允諾，“有時間吧，最近忙的。”

“那就明天晚上吧，把顧宗琪也帶來。”

“恩？……明天？”

我還沒反應過來，電話聲音就戛然而止，屏幕隨即暗了下去，心里立刻有些恨恨地不爽，有些不帶好氣地說，“明天晚上回家吃飯，我媽讓你也過去。”

他笑著答應，“不好嗎？”

“好什麼好啊，不想回去。”我抿了抿，勉強出一個笑容，“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可是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好了，夕夕，別想那麼多。”我的手被他握住，暖暖的好像有種安的放心，“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那麼正式地見你爸你媽。”他忽然咧開一笑，“還是很張的，怎麼辦？”

我是不清楚到底怎麼辦，上門吃飯這件事說大也不大，小也不小，偏偏我又是個散漫慣的人，不懂這些規矩，而且我心底竟然覺得是場鴻門宴。

當我看到喻璐穿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客廳里，主地要求起來端茶倒水的時候，我就敏地覺察到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不斷地往顧宗琪上撞。

小姨子似乎也不是很本分，而所謂的姐夫，完全不懂風地傻傻地打量我的房間，顯然我媽媽比喜歡我更喜歡顧宗琪，還拿出我小時候的照片給他看。

“夕夕小時候可皮了，你看這張照片，板寸頭，在海南時候玩的時候照的，全部去的小孩子都不敢去爬那椰子樹，就一個孩子摔了又爬，淘氣不？”

“這是在北京的時候，帶去熊貓館的，夕夕很喜歡熊貓的。”

“這是初中時候的照片，那時候都不聽話，玩籃球玩得癡迷了，又看漫畫，不學習，總是不讓人省心。”

“這是畢業照，說實話，夕夕大了就沒讓我們過心，唉！”

我看到顧宗琪慢慢的翻過一本本相冊，會在媽媽給他解說的的瞥了我一眼，眼眸里面都是滿滿的笑意，我也抿住的笑，心底是盈盈的滿足和歡喜。

“這本是喻璐跟喻夕兩個人的，璐璐就比較乖了，你看，這是們倆在植園的時候，這兩姐妹長得不像吧，哪個漂亮點？”

我看到喻璐抬起頭看著顧宗琪，討巧地笑笑，聲音甜膩，“姐夫是覺得姐姐比較好看吧？人眼里出西施吧？”

這個小妹妹，真是有些心眼的，我有些期待顧宗琪說出怎麼圓場的話，豈料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像是有這樣的說法，喻璐，其實要是有個喜歡你的男孩子他也會覺得你更漂亮的。”

那一瞬間，眼神匯，心跳得無法言喻，只好地轉過臉來笑，忽而又看見眼前有小小的斑在眼前晃，顧宗琪手上的表，面折出明黃的澤。

而他卻是故意的。

一頓飯吃得還算是和諧，餐桌上氣氛還不算沉悶，吃完之后爸爸把顧宗琪到書法里談話，而我和喻璐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大概是這幾天我忙考試都沒怎麼睡，電視里冗長無聊的韓劇，人哭得有些凄凄的，“為啥那麼你們都對那麼好？……”

我順口就來一句，“因為是主角啊，所以你被炮灰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旁邊喻璐輕輕地一笑，聲音有些低沉，“喻夕，你在說你自己是主角嗎？”

我懶懶地回答，“沒，你想多了。”

“可是，喻夕啊，他們對你真的很好，你就是電視里演的主角，再怎麼挫折再怎麼苦痛都會有很多人關心你，護你，就像顧宗琪一樣。”

我努力地糾正，“是姐夫。”

“嘻嘻，干嗎？那麼刻意地糾正，怕顧宗琪跟我這個小姨子有什麼？”

“他比你大太多了，我不擔心的。”

“喻夕，比我大多了又如何。”歪過頭來看我，頭發從膝蓋上散落下來，說不出小孩的俏，聲音甜甜的，“歲數大意味著經歷和閱歷，我為什麼不能喜歡有閱歷的男人，有就的男人，所以我對顧宗琪崇拜、敬仰不足為奇，沒有什麼好稀罕的。”

我有些驚異于現在小孩子的早，但是想想這句話其實還有道理的，一時半會我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語，只好傻傻地看著電視屏幕。

好像面對這樣的話語第一次這麼無力過。

也好像是第一次我有了什麼酸而難言的覺，面對的還是自己的親妹妹，還有這個復雜的家庭，從小被忽視的長，就是現在還沒有能夠掙的力量，讓我到沮喪。

“喻璐，為什麼你會覺得顧宗琪很好？”

愣了一下，細碎的小酒窩綻放在邊，“喻夕，你看過天龍八部吧，因為喬峰對死去的阿朱深義重，所以阿紫難免不被甚至吸引，因為還沒有上就永遠失去的資格了。”

我自嘲地笑笑，“我還沒死呢。”

“喜歡顧宗琪，也許是因為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對你好，如果想，他這麼好是對你的，難道不會去遐想嗎？”

我勉強地笑笑，“但是他要真正地對你好，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忽然不說話了，抬起頭看了一會電視，再轉向我的時候卻又笑起來，“看你張的樣子，這麼多年我都沒見你那麼張過一件事，你老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我挑起眉梢看著，繼續說道，“明明喜歡一件東西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正是你喻夕的風格，現在裝不下去了吧？”

“小時候你有一只泰迪熊，喜歡得不得了，其實那時候我也不喜歡那種茸茸的玩，可是我就是覺得稀罕，你吭都不吭聲地就讓給我了，長到這麼大，我就沒見到你對什麼人，什麼事真正上過心，第一次你表現得這麼明顯，真是稀奇。”

“你最近看了什麼書？還是在網上又看了什麼東西？”

有些奇怪地看著我，“怎麼了？”

“小孩子還是單純點比較可，相對于現在，我還是比較喜歡你以前那副傻乎乎的不太開竅的樣子。”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你參加高考，現在已經大二了吧，時間過得真快。”

“我已經打算出國念書，念預科。”笑笑，“這段時間想通了不事，過去是我太任，太過分，現在想變得不同。”

“所以要看上去一點？”我不置可否地翻翻眼，“你最好早點出去，多讀幾年書。”

“干嗎？怕我搶了你男人？”

我“哼”了一聲，笑道，“喻璐，你說對了，顧宗琪就是讓我特別在乎并且不會裝作無所謂的人，但是這件事跟你無關。”

“我們兩個，差別太大，這麼多年我也沒跟你好好談過一次心，大概以后也不會了吧，你知道，喻璐，我并不喜歡你。”我定定地看著，角掛著戲謔的笑容，“你也不喜歡我，但是我想，我們之間不會太難堪的。”

“也許吧，我也應該長大了，是不是，姐姐？”

第一次我笑得那麼真誠，“是的。”

我不知道這簡簡單單的一頓飯對我來說是何種意義，而從某種意義上，算是我家也接了顧宗琪的存在，而我也算是在迷迷糊糊的況下見到了他的家長。

一個不茍言笑的嚴肅的爸爸，和一個總是笑瞇瞇的媽媽。

還有一群說話極其有趣的小字輩。

尤其是靦腆的顧宗言，是小孩子取笑玩鬧的最佳人選，連我都忍不住出言去調侃他。

那天是元旦的假期，熱熱鬧鬧的往來都是面喜悅的人們，窗外冰冷的空氣沿著細鉆了進來，暈紅的臉上被酒氣蒸騰得更加地緋，對著洗手間明晃晃的鏡子，忽然，那麼一瞬間我就想到了秦之文。

好像很久了，我已經想不起他的存在。

用沾了水漬的手指在薄霧籠罩的窗戶上，悄悄地寫下他的名字，然后正準備把那些痕跡銷毀的時候，悉的聲音在后響起，“想他了？”

“恩，忽然想起來的，很奇怪的吧？”

顧宗琪出手指輕輕地把那個名字抹去，一兩滴水珠順著玻璃下來，歪歪曲曲的像是哭過留下的淚痕，“不奇怪，一點都不奇怪。”

“我已經好久沒想到他了，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他惦記我的話，一定會托夢給我的，可是他一次都沒有出現過，我也沒有夢到他，好像……好像他就是上帝不小心落在人間的羽，惦記起來了，手輕輕一揮，便收回來，不留痕跡。”

“你看，他最后連骨灰都不愿意給我留下，真的不給我一的念想。”

“顧宗琪，我沒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就跟你隨便說說，你知道，我現在有你就覺得很幸福，很快樂。”我眨眨眼睛，把眼睛里積蓄的那些水汽都蒸騰掉，“好像再世為人的覺。”

他沒有說話，只是悄悄地目移到了窗外，忽然顧宗琪開口，像是暗夜里悄然盛開的夜來香，溫而人，“下雪了，夕夕……”

細薄沙的聲音，在水漬縱橫的玻璃窗上，兩個人的影子倒映其上，外面有些白的彩在漆黑卻亮澤的夜里飄散。

“好漂亮啊……顧宗琪，現在，我很喜歡雪，你知道，跟德國的雪不一樣，這樣的雪很溫而且純凈，我很喜歡……”

他溫的目落在我的眼眸里，像是布滿了群星的夜幕，我聽到他說，“那麼夕夕，我們去趟北海道吧，去看雪。”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堆積到那麼厚實的雪，一意孤行地從茫茫的天際飄落，還有骨冰涼的空氣，斜斜地把整個人包圍住。

所幸的是，手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溫度，讓我在飄雪的冬夜找到溫暖。

這是日本北海道的著名的小樽運河。

無數次在古舊的老電影里看到歐式的煤油路燈，漆黑細長的柱子安安靜靜地在時的回中守候心底的那份堅持，遍地厚厚的積雪，昏黃的燈從遠一直蔓延到視線的盡頭，順延著運河嫻靜的曲線，這一切都溫得讓人落淚。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果悄悄地從運河邊走過，一路都有燈相送，腳下是綿的細雪，那些簌簌的雪花飄落在發梢眉間，用來懷念一個人，一輩子，再適合不過。

小樽有一家非常著名的音樂盒堂，這是音樂盒專賣店，店里陳列展示及販賣由世界各國收集致的古董與現代的音樂盒，一路看下來，陳列著致的音樂盒，寶石盒、玩偶、時鐘、陶等品，樣樣都可以找得到，讓我看了不住地贊嘆。

當我正在對大廳里陳列的音樂盒贊嘆不已的時候，想花錢買下其中一兩個，顧宗琪故作神地湊在我的耳邊，悄悄地對我說，“夕夕，還有更好的我帶你去看。”

我有些意外，跟著他來到一間工作坊似的屋子里，里面擺放格式可以選擇的零件和裝飾，服務小姐跟他說什麼，然后他笑著跟我說，“可以自己選零件，做獨一無二的音樂盒。”

“可以自己挑選做嗎？連音樂也可以選嗎？”

“恩，音樂盒的音樂可以自選的，可以自己錄制，很特別的。”

我轉轉眼珠，“可以錄制什麼歌，卡農？”

“可以啊，也可以錄制婚禮進行曲的。”他笑得一臉狡黠，“我也做一個好了。”

“你敢！”我瞪著眼睛威脅他。

顧宗琪笑著搖搖頭，“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今年不是你干爸干媽結婚三十周年，你做一個音樂盒給他們，多有意義啊。”

我選的是卡農的曲子，一只憨態可掬的小貓，懶洋洋地趴在盒子上，音樂響起的時候，會在舞臺上優雅地來去，他選的是婚禮進行曲，配上兩只藍白的可的小熊，坐在咖啡杯里，會隨著優的樂曲慢慢地旋轉。

連我都看得不釋手。

最后，我們在音樂盒的底面，輕輕地留下我們的名字，兩個人的名字刻在一起，心心相印。

傍晚的小樽是天寒地凍的浪漫，從暗沉的云層里開始飄起潔白的雪花，行人也不匆匆，反倒是放慢腳步來會這份安寧。

運河已經結冰，上面落滿了雪花，周圍房屋的屋檐上厚厚的冰凌，晶瑩剔。

“夕夕，你知道嗎，巖井俊二的《書》就是在這里拍的。”

我有些意外，腦中立刻浮現那些純白的冰雪，渡邊博子躺在雪山下，妄圖用如此接近死亡的方式來忘卻巨大的悲傷，只是畫面一閃，我想起那個飄雪的冬天，仄的玻璃作坊，充滿藝氣息的小鎮，眼前立刻一亮，“原來是這里啊！”

他沖著我笑笑，“很的一個地方吧，連這麼大的雪都那麼。”

“我看過《書》，而且看過很多很多遍。”我輕輕地呼出熱氣，“那時候我想，一個人要有多一個人，才會做到這樣的份上，可是我終究沒有搞明白，藤井樹最后上的是渡邊博子，還是一直著的初藤井樹。”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不。”我輕輕地搖搖頭，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然后看雪花在掌中轉瞬即逝，“只是渡邊博子的悲傷，加上漫天飛舞的雪花，還有小樽這樣浪漫的地方，會不會太過于沉重。”

“馮小剛的《非誠勿擾》也是在這里拍的，那里舒淇為了忘痛苦的過去，而來到刻骨開始的地方，試圖用自己的方式結束這段無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真心實意地說，“顧宗琪，這里的雪，很。”

我想，有一天，德國的雪在我看來也會很很，不管哪里的雪，只要顧宗琪陪在我旁，都是世界上最的風景。

回到旅館后，躺在溫暖的床上，再次把致的音樂盒拿出來。

輕輕地轉，兩只可的小熊慢慢地轉了起來，發出清脆纏綿的聲音，一縷縷線糾纏錯，粒粒音符，晶瑩剔，像是水滴般滴滴穿網而落。

忽然很想知道，當自己一襲白白，和邊這個男人站在一起，對上天起誓，對地承諾的時候，是如何的景。

聽見顧宗琪我的聲音，子已經地陷床里，我毫無意識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這一轉眼，便進那雙深黑的眼睛里去，我忽然覺得他的眼睛仿佛能吸人，甚至能吸進一切事，那樣深不見底，卻又似乎有淡淡的華在流轉。

也許是空氣的熱氣熏得人有些微醉，我甚至察覺到了一異樣的危險，可是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聽見細的呼吸聲在耳響起，氣息竟然有些紊。忽然間仿佛滿目漆黑，只余下上灼人而強勢的溫度，我的腰被他的強壯雙臂箍住，終于有實了，過手，他的溫傳遍了全。

我只是覺得那個吻不控制，來勢洶洶，跟他以往溫的親吻完全不一樣，占有十足。

我只覺得滿眼都是幻化的雪花，卻是滾燙得讓人忍不住輕輕地。

大概浪漫的地方，都會衍生出浪漫的，哪怕是一瞬間，也是驚天地。

大概雪在半夜的時候停了，我卻慢慢地醒過來，屋子里一片黑暗，也許是溫度有些高，我的額頭上竟然有微微的薄汗。

隨意披了一件服倒了一杯水，站在窗戶前，慢慢地啜，然后手指輕輕地劃過冷冰冰的玻璃，細碎的水珠從指尖蜿蜒而下，雪花像飛舞的白蝶一樣，撞到玻璃窗上，然后在空氣中激起漣漪，碎骨。

原來，雪可以這麼，到極致，就是悲壯的死亡。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在德國飄著大雪的圣誕夜，渾堆滿雪花的秦之文，在潔白雪地里蜿蜒的跡，慢慢地干涸，還有和顧宗琪牽手一起看雪的安心。

心底一片平和。

可是，直到現在，我還不明白，秦之文對我的，當我看到自己賬戶里驚人的財富的時候，前所未有地發瘋地想明白他究竟把我當作怎麼樣的存在。

因為他說不明白，我也不清楚，也許，如果他未曾離開，他也會遇上一個善良快樂的孩子，就像我遇到顧宗琪一樣，然后相親相，一輩子不離不棄。

可是他沒有，命運對他就是不公平的，早早扼殺了這樣的可能。

所以他只有我，只有我一個。

窗外的古老的建筑上落了沉沉的積雪，在暈黃的芒下反微弱的澤，像極了覆蓋上椰蓉可的牛皮糖。

忽然我的肩膀被輕輕地按住，“怎麼了，不去睡覺？”

“看雪啊，很漂亮的。”指尖輕輕地在玻璃上劃過，“你看，像不像松糕糖，還是油泡芙的？”

他噗哧一下笑出來，“真是個小饞貓。”

“顧宗琪，我剛才在想一個問題。”

“恩？怎麼了？”

“我對小蚊子的，你知道的，我像一個家人那樣著他，可是，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對我究竟是怎麼樣的。”

他剛想開口，卻被我匆匆地堵住了，“其實這已經不重要了，你知道，過去的都是過去的了，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對不對？”

他微笑點點頭，“夕夕，明天早上，我們去一個地方。”

“是什麼地方？”

“不告訴你，明天早上早點起來，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不，確切地說是當天的早上，我還在昏昏睡的時候就被顧宗琪從床上拉了下來，他神清氣爽地對我說，“還好不下雪了，快點起來，我們要走很久的路。”

那時候天，還是漆黑的一片，我從旅館出來的時候，冰涼徹骨的空氣迎面撲來，空氣中還有漉漉的水汽，在燈下流轉，像是千萬只蝴蝶在天空中一齊飛舞。

漆黑的天空下，顧宗琪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踩在雪地里，往我未知的地方前行，走了好久，天邊慢慢地開始出現了亮，只是很微弱的初曉，淡淡的像是漂浮黑暗中的浮云，一一縷地掛在天際，變幻得極其緩慢。

周圍的路上都積了厚厚的雪，遠遠地，在一片潔白中我看見很悉，但是從未親眼見過的鳥居——神社的口，厚實的積雪，只出一點橘的木頭。

“顧宗琪，這里是神社？”

“是啊，慢點走，這里雪很厚的。”

他扶著我一步一步地踩在臺階上，漫天雪地里，微微晨曦的芒中，偌大的天地間，好像就剩下我們兩個，相互攙扶依偎。

漸漸地，天邊微亮起來，黑暗像是被覆蓋過一樣，不再是漆黑的深沉，仿似大片的白和黃混雜的染料，撲潑在黑上，水浸紙上，隨著紙張細的吸收，款款地暈染開來。

只是那麼一瞬間，一切好像鮮活了起來，地面上的積雪，樹枝上被風吹落的綿雪，顧宗琪臉上被冷風吹緋紅的，我冷氣縱橫的氣息，都變得生異常。

在這個即將破曉的黎明。

“快日出了，夕夕，看清楚了。”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天際，我知道，黑暗和明的界限不過是一閉眼一睜眼的瞬間。

果然很快地，天際的芒迅速地膨脹，巨大的黃芒摻雜微紅的亮澤，急速地升騰起來，沒一會，像是火燒云般地躥遍了整個天際。

就那麼一瞬間，太真正地從天際升騰起來，圓潤的邊際卻因為空氣中的塵埃被拉扯得好遠，由于剛下過雪，天空澈得有些不真實，而太，竟然那麼直接地展示在我眼前。

沒有耀眼的芒，太慵懶并且低調地散發和的線，這樣的雪后的清晨，依然是天寒地凍，并沒有賜予大地和人類任何的溫度。

我看著，卻覺得好像是幾百年前的，一下子呈遞到自己的面前，在雙眸間急速地飛逝，那麼一剎那，我竟以為自己是站在宇宙間，時間空間皆為虛妄。

我真的驚呆了，連呼吸都不敢出聲。

“這就是雪后的日出，第一次看到吧？”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覺得沒有什麼話語可以形容此刻的心，只是手下握得更點，更堅定點，也許覺到了什麼，顧宗琪拉著我，“去神社里看看。”

神社所有的建筑都被白雪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興許還沒有人那麼早起，整個主殿和供奉殿都安安靜靜的，只有殿上的朱紅在的照下有些熠熠發。

神社拜殿旁有被稱為水舍的凈手亭子，難得還有一細流涌出，用水了手，然后捐上香火錢，象征地拍幾下手，然后默默地禱愿。

顧宗琪拉著我的手，指著祈愿板告訴我，“一般來神社的游客都會把他們的愿寫在這些木板上然后留在神社，希他們的愿真。”

我笑道，“你念書的時候也去過神社嗎？有沒有許愿？”

他起來，眉眼彎彎地生異常，“去過啊，福岡的天滿宮，是供奉平安時代的學者和政治家管原道真，據說可以保佑學生考試功的。”

“還有呢？”

“富士山下的淺間神社，供奉的是富士神道神木花開耶姬，還有京都的稻荷神社。”

我撇撇，“你還真迷信。”

“不是的，其實想要懷著一種恩的心理禱告自己和家人，所的人平安幸福是件很好的事，即使生活殘酷，也仍是要有這樣好的愿是不是？”

他笑了笑，“我還去過奈良的春日大社，第一次許了愿。”

我有些好奇，“什麼愿？”

顧宗琪言又止地笑了笑，目投向天際，然后又看看我，“許了一個讓我有段好的的愿，沒想到竟然靈驗了。”

恰好在這時候，安靜的神社里，聽見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木頭的窗欞也被打開，穿戴整齊的住持看到我們有些意外，但是仍不慌不忙地用非常正式的禮節鞠躬致意。

顧宗琪亦還禮。

他們說了很多話，我一句也聽不懂，百無聊賴的時候，往那些木板上看，日文是從中文衍生而來的，想要看懂不太難，這些都是祈禱家人健康，學業順利，財富的愿。

還有幾個禱告順利的愿。

太漸漸地強烈起來，過堆滿積雪的樹枝照過來，落在地上有斑駁的影子，很大的圈，好像要把溫暖一并留住，整個神社漂浮一若有若無的香氣，好似冰冷的綢緞，檀香的清冽，纖細的好像風吹就散的氣息。

有一個穿著白紅，好似漫里面巫打扮的日本孩子，遞給我一個木牌，只是指指那個祈愿板，筆畫了一下，然后笑著跑開來。

手里握著筆，想了想，還是歪歪扭扭地寫了四個字，“不離不棄”，然后悄悄地掛在角落里。

顧宗琪也在寫，專注地看著木板，眼睛清澈得像一潭幽深的水，一筆一畫地寫得極其認真，仿佛在雕刻著某件藝珍品，好似在用字句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我湊過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寫的三個字，“不離不——”而最后一個“棄”還未完。

屏住呼吸，然后看他落筆，提筆，黑的墨滲到木板里，那麼堅定。

忽然幸福得很想流淚。

因為，我從來都沒有到過這樣一個近乎完的男人，他會在過馬路時候牽著我的手，用擋住車流；會在一臺辛苦的手下來之后，打電話告訴我，馬上就回家等他吃飯；會在準備會診時候一言不發一不茍；會在對待病人的時候，讓人如沐春風。他是與眾不同的，干凈的，安靜的，睿智的，平和的。他是我冬天里溫暖的線圍巾，夏天里清涼的黑麥啤酒，深夜伏案時的一杯錫蘭，是我日復一日的夢想。

是我一輩子的驕傲。

彼時我已經記不得一些人一些事，可是那些人，那些事，總是溫而堅定地陪伴在我邊，從未遠離。

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

一如那些年華中，他給我的守候。

我不記得他，但是他卻著我，這份在逝去的時中與日俱增，他說，一朵花的流年可以很長，在你的寂靜中，飽滿而壯烈地盛開，因為有，所以永遠不會枯萎。

我遇見過很多人，始終與影子相依為命，然后我遇到他，我就像塵，變得很低很低，但是我多麼歡喜，從塵埃里開出花來。

我的夢里，和現實中，持續著他綿長的，臨到眼，飛詩句，于是我的寂靜流年遍開花。

只要他在這里，只要我在這里，我們不不慢，一起走過每一個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