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劉思蘭把雲泠寫的辭信拿給劉夫人,劉夫人遲疑地接過來，打開信匆匆看完，表不快,“怎麽就偏偏這個時候不做了？如意坊現在不是給姐姐打理了麽,能突然有什麽事。”

在這個臨澤王來的當口,這個夫子突然不教了,若傳進王爺耳朵裏，別沒的以為是蘭兒不教呢。

劉思蘭搖了搖頭，“兒也不知道,看老師神匆匆的樣子，好像真的有急事。”

“有什麽急事！”劉夫人放下信,“就算是如意坊有什麽事,讓姐姐去做就是。”

“老爺批文都給了,突然就說不教了，還有沒有信譽了？而且若不教，蘭兒你的禮儀怎麽辦？”劉夫人降低了聲音，“這臨澤王現在可就在府上,你也爭氣些！”

劉思蘭張著訥訥道，“兒……”

怎麽爭氣啊，看見那個臨澤王都害怕。

真的更喜歡溫敦厚的男子。

其實老師不教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而且老師突然要走肯定是有急事或者有自己的原因的,不是說半年後會回來麽,到時候再教也來得及。

劉夫人走來走去思忖著，忽然說,“是不是我們給的月錢嫌了？”

劉思蘭：“娘,您想多了，老師不缺這點錢。”

“那是什麽原因？”劉夫人搖了搖頭,“不行，還是要請沐娘子再來一趟，當面問清原因。”

“真的要去？”劉思蘭想了想說，“要不明天再說吧？”

“兒真的不急。”

但願能替師父拖延一點時間。

……

這頭雲泠匆匆趕回家裏，一路上到好幾個鄰居老顧客笑著和打招呼，“沐娘子，回來啦？”

“沐娘子，過段時間我孫兒的滿月酒記得來啊。”

“沐娘子……”

在這梅縣生活了兩年，與大家都悉了，在這裏有了和睦的鄉鄰，可的學生，還有相依為命的姐姐。喜歡這個雖然偏僻但每天都充滿了熱鬧煙火氣的小地方。

以前沒有家，本想梅縣就是的家。

可是現在，可能不得不離開這裏一段時間了。

不過不能表現得太急，生出不必要的子。這臨澤王不管是哪個員，他也是來查案的，想必不會留意到一個小小的夫子。

但也得盡快收拾收拾離開才行，否則萬一在這梅縣到面，後果不堪設想。

剛走到家門口，就見到張仁從旁邊張大嫂家裏跑出來，“沐娘子，稍等。”

雲泠頓時停下腳步。

張仁了口氣，“還沒到下課的時間，你怎麽就回來了？”

雲泠沒想到他也在這裏，只是個中緣由不好和他細說，便說，“家中有點事，今日告假了。”

張仁：“告假也好，沐娘子天天去劉府授課還要管如意坊的賬也辛苦了，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沐娘子可以盡管開口。”

確實是個好的人。

人很實在，肯幹，說話也不會冒犯人。

是個好人。

但是現在的狀態，可能不太適合和他繼續了解下去了。

這一走，短則三個月，長則半年。要看那臨澤王什麽時候離開。張仁年紀也不算小，本就急著要婚的時候，總不能耽誤人家。

想了想，雲泠說，“不必了，多謝你張郎君。”

“我家中有事可能會離開梅一段時間，這段時日下來，我也考慮過了，我們還是不太合適。耽誤你時間實在是對不住。”

張仁沒意料到之前都好好的，怎麽這沐娘子忽然就拒絕他了，臉白了白，著急道，“沐娘子，是我哪裏冒犯到你嗎？如果是，還請一定和我說，我下次一定會注意。”

雲泠搖了搖頭，“不是，張郎君一切都好，只是與我不太合適罷了，實在抱歉。”

話說到這裏，再挽留就顯得過于糾纏了。

張仁神失落，拱手，“既如此，是張仁失禮了。”

看著張仁蕭索的背影，雲泠嘆了嘆氣，是個好人，希他能找到可以恩一生的佳人。

回到家，雲泠還有許多事要做，若要離開梅縣一段時間，那群孩子便無人管了，得找個能妥善安置他們的人。

還有如意坊，這是和沐冬姐姐的心。有些老顧客在們店裏定了首飾還沒貨，總不好立馬把店關了，而且突然關店這麽大作也更容易引人懷疑，反而是自陣腳罷了。

所以不能急，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讓人看著便覺有貓膩。否則不查也查到上了。

也許還要回到梅縣的，到時候等沐冬姐姐回來，再行商量吧，先將那群孩子安頓好。

晚上，沐冬從如意坊回來，看見雲泠在整理包裹嚇了一跳。

幾次逃亡讓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難道我們暴了？”

雲泠搖了搖頭，“或許還沒有。”

沐冬頓時大松一口氣，又疑地問，“那怎麽突然收拾包裹？”

雲泠便把在劉府發生的事說與沐冬聽。沐冬是一向知道雲泠的機敏聰慧的，要不然這些年們也不可能逃那麽多次的搜查，所以對雲泠的判斷也深信不疑。但好在，“是你先發現了那臨澤王的份可能不對，臨澤王既是來查別的案子，恐怕也沒見過你。所以阿泠，我們暫時也不必慌張。”

“你把劉府的事先辭掉，躲在家中不出門，他便不可能發現得了？”

雲泠搖了搖頭，覺得這樣不保險。萬一不小心經過們家呢？查案本就是到走的。

沐冬想了想，便說，“那我這兩天先把鋪子裏的事理完，只對外說我們要回京城探親，再一起離開如何？”

“這兩日，你就先別出門了。”

“嗯。”雲泠點了點頭。

確實不能急，只能慢慢來。

第二日一早，雲泠起床時，發現院子裏都白了，鋪了一層厚厚的雪。

梅縣今年竟然下了這麽大的雪，倒是難得見到。

雲泠昨日睡得不甚安穩，沐冬一早便起床去鋪子裏了，說是要將那些顧客的訂單盡快趕完。

剛洗漱完，換好裳。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雲泠一頓，頓時警惕起來。

這麽一大早會是誰？

這時門外又是幾下急促的敲門聲，同時傳來雲泠悉的聲音，“沐娘子，我是劉府的小廝阿奇啊，夫人讓我過來找你一趟。”

原來是阿奇，雲泠脊背松了下來。

劉夫人他前來，恐怕是詢問辭行的事。前腳接了知縣的批文，後腳就說不幹了，劉夫人心裏恐怕是不快的，以為在騙。

想到這雲泠上前打開門，一眼便看見阿奇的笑臉。

雲泠問，“夫人是讓你來問我辭行的原因？”

阿奇忙不疊點頭，“是的，夫人說昨天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沐娘子再怎麽樣也不好忽然撒手，所以想請娘子去府上一敘。”

雲泠也知道自己倉促了，思考了下，

“要不這樣吧，我再寫一封信詳細和夫人說明原因，再把一行規矩禮儀編撰冊，讓思蘭小姐先行看著，也不會耽誤了的學習。”

這樣劉夫人那裏也好代一下。

這下到阿奇為難了，“沐娘子，小的就是一個傳話的，要不您自己去和夫人說吧？”

“而且夫人說了，思蘭小姐那裏也還有許多疑的地方，想請沐娘子解答呢。就您一個師父，看見您突然離開昨夜傷神了許久，以為是自己哪裏沒有做好……”

思蘭才十六歲，心思細膩，確實是昨天太匆忙了。

沉思了一會兒。

雲泠擡頭，眼睛看著阿奇，突然問，“臨澤王在不在？”

在的目中，只見阿奇表似是震驚了下，然後立馬四下了，這才湊過去小聲說，“沐娘子怎麽知道臨澤王來了……”

雲泠故作輕松地說，“昨天聽思蘭說了一。”

阿奇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是思蘭小姐說的，那就好，老爺嚴令不許傳這件事呢！”

雲泠看他反應極其自然。

若是他立馬著急地就說臨澤王不在那才顯得可疑，他現下這樣驚訝的反應才是正常。

這時阿奇見左右沒人，聲音更小了，湊到雲泠跟前八卦地說，“聽說那臨澤王昨日晚上已經走了，來也靜悄悄離開也靜悄悄的。”

“走了？”雲泠疑，“怎麽突然走了？”

阿奇就連連搖頭，“那小的就不知道了，這種尊貴大人的事我們哪裏知道。是守夜的阿八看見的。”

竟然走了……

雲泠沉思著，這臨澤王既然是來查什麽，不大肆聲張，確實離開也不會引起靜，深夜離開最好。

也在理之中。

“你等我一下。”

雲泠讓阿奇在外面等，出去找了個乞丐給了他一點碎銀，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很快那乞丐便飛快跑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那乞丐氣籲籲地跑回來，在雲泠耳邊說，“看到很多馬蹄印。”

果然有馬蹄印，那說明他們確實已經走了。

既然已經走了，雲泠想了想，那便不用離開梅縣。

擡頭看了房子四周。

也罷，現在就去劉府一趟。

……

外面還下著雪，雲泠撐了把傘出來，阿奇連忙要幫打。

一路上，阿奇還順便買了兩個燒餅，憨厚地和雲泠說，“抱歉沐娘子，路上來得急，肚子有些了。”

雲泠搖了搖頭，“無妨。”

很快到了劉府門前，阿奇把燒餅放進口，收好傘才過去把門推開一點，笑著說，“沐娘子，請吧。”

雲泠定了定，對阿奇笑了下。點點頭，擡走過去把門推開。

邊走邊問阿奇，“夫人現在在哪裏？”一進去，忽然在視線前方看見一道頎長直的背影。

披一件玄刻大氅，不知站了多久，已落了滿的雪。

聽到開門聲後，他緩緩轉，讓看清了他的臉。

話音一頓，雲泠臉上一瞬間盡失。

脊背僵，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雲泠腦海一片空白，絕地搖了搖頭，腳步怔怔往後退，下意識轉過想離開，卻見著門‘砰’地一聲被人從外面關上。

漫天風雪襲來，他被雪落了滿頭銀白，攜著一冷意一步一步向走來。

雲泠只能怔怔看著，心只剩下絕。

三年，幾千裏路，千難萬險，還是被他找到。

不過一會兒，太子謝玨已走到了前，垂著鋒利的眸，視線落在上。

冷峻的臉上沒什麽表，看起來也甚是平靜，聲音低沉而平緩，聽上去卻比這漫天風雪還刺骨，“沐娘子，好久不見。”

雲泠臉煞白，沒說話。這時旁邊匆匆走來幾人，是劉夫人。

來到跟前，看到眼前的狀況有些懵。

怎麽臨澤王也認識沐娘子嗎？

這個想法從腦中快速閃過，劉夫人很快對著謝玨行禮，“見，見過王爺。您……”

謝玨轉頭，聲音平淡，“本王尋沐娘子有些事，不知劉夫人可方便。”

“當然當然。”劉夫人忙不疊地說。

謝玨角扯了一個淡淡的弧度，“甚好。”

見狀雲泠還有什麽不明白。

確實是劉夫人要找，而他，不過是借了劉夫人的手，代了阿奇，讓上鈎罷了。

恐怕他昨天就知道了，所以在房子外面已了暗衛，在城外做了馬蹄印，布下天羅地網，像個耐心的狩獵者，等待上鈎。

謝玨已經轉離開。

雲泠無路可逃，只能跟上。

等他們的影消失，劉夫人還沒反應過來，這沐娘子何時與臨澤王認識了？

不會是看上沐娘子了吧？劉夫人越想越不放心。

……

下了一整晚的雪，地上已厚厚積了一層，踩上去有吱呀的聲音。

一路沉默來到東廂房，房門早已打開，雲泠看著他平靜的背影，遲鈍麻木地擡走進去。

剛剛進了房間，外面風雪阻擋。他忽然轉，一瞬間他的影居高臨下覆蓋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掐住的頸項抵到牆上，令不得不驚地仰起頭，下意識抓著他的手腕。

耳邊他的嗓音低沉狠厲，“整整三年，孤終于找到你了。”

似地獄而來，帶著無盡冷。

謝玨看一素布裳，一頭如墨長發只簡單用青發帶綁著，小臉慘白。緋薄的角扯出嘲諷的弧度，“好一個為人師表的沐娘子，改頭換面至此，真是讓孤好找。”

聲音忽地發狠，“寡婦？”

“孤什麽時候死了，讓你當了寡婦？”

雲泠頓時脊骨了，眼眸裏水意波瀾，仰著頭，強忍著，平靜地說，

“殿下廣下通緝令，布下天羅地網，我若不改頭換面怎能逃過重重追查。”

“我只恨自己，好不容易跑出來，籌謀許久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掉以輕心。”

一句話勾起了三年前的前仇舊恨。

“好一個籌謀許久！”

“你的悉心籌謀，苦心孤詣，甜言語，”

謝玨俯湊近，漆黑眸眼底森寒，抓著脖頸的指骨一點一點收，“讓孤陷你編織的陷阱，欺騙孤，背叛孤，愚弄孤，哄得孤無法。”

語調薄冷，一字一句，

“你知不知道孤這三年有多想殺了你？”

門外風雪肆。

“我知道。”

雲泠無地閉上了眼。

既然被他抓住，也無話可說，更不再抵抗。

何嘗不知他的脾，暴無極不容欺騙。敢騙他設計這一切，當初逃走時就知道，若被他找到的下場便是無間煉獄。

片刻後，緩緩重新睜眼，不避不讓看著他，眼淚從眼角落下，眼眸紅，“那你就殺了我。”

眼淚落下，掉在他青筋畢現的手背，潤滾燙。

卻無一求饒和辯解。

如此倔強。

謝玨一瞬間怒不可遏。

“跟孤倔，”

謝玨著毫無求生意志的臉，額角青筋暴起，怒氣反笑，“真以為孤不敢殺你？”

話音落下，門外的安忠不敢再猶豫忙不疊推開門跑進來，跪在謝玨邊苦苦求，“殿下，殿下息怒啊，姑姑……姑姑弱，實不住殿下怒火……”

“這些年姑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殿下開恩啊！”

用力磕了兩個頭。

房間只剩一片令人心的死寂。

安忠又說，“飛鷹大人稟報放出去的餌已經有了消息，正在外面等待殿下裁奪。”

謝玨看著面前的人一眼，忽地重重閉了閉眼，收回手。

轉走向門口，停下，冷聲道，“找人守好這裏，不許離開一步。”

“若了一汗，孤唯你是問。”

安忠連忙道：“是。”

……

怕沐娘子與臨澤王有什麽的劉夫人不放心，跟了過來，過半開的窗戶看到裏面的場景，只看了一眼，頓時嚇得瞳孔睜大，得癱倒在地。

“什麽人？”

侍衛很快發現，見到劉夫人，厲聲說，“閉你的，速速離開。”

劉夫人連忙道，“是，是。”

嚇得魂不附，轉慌忙離開。

這臨澤王，竟是個閻王般的人。可是，可是他與沐娘子又是什麽關系，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