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追妻 “是我不好，別哭。”

“那份孕檢報告我查了, 賈皓仁也查了，但查不到半點有用線索，整個京城除了你有這個本事, 我想不出別的人。可笑的是, 我以前竟然從來沒懷疑過你。”朱伊伊忽然笑了出來, 心口酸地不上氣, 停了停，平淡地問，“是你，對嗎？”

“回答我。”

賀紳頭吞咽了下，一句“是”像是從嚨裏出來，“是我。”

是他, 真的是他。

一切都清楚了。

所有的疑都真相大白，一切疑慮迎刃而解，可為什麽還是不開心。朱伊伊張開，幹, “為什麽？我們明明已經分手了, 分手的時候說得很明白, 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好聚好散。你憑什麽又來招惹我？”

一直沒什麽靜的賀紳，手臂驟然繃, 利落短發下的額頭青筋若若現，他凝視著，擡腳近，“就憑你懷著我的種去跟別人相親。朱伊伊，你當我是死的？”

“我們分手了, 你聽不懂嗎！”

“我沒答應。”他睜著眼，黑白分明的眼球裏充斥著紅，一字一頓，“我們沒分手。”

“胡說八道，”反駁，“你明明回頭，對我說了一個‘好’字。”

“那是你當時賭氣地不聽我講話，扔掉我們的訂婚戒指，”賀紳聲音低沉，困頓，“我也是人，會有緒起伏，那僅僅激之下的口不擇言。”

可他沒想到，當真了。

朱伊伊擡起凍僵的食指，指著賀紳的左心房，點了點：“你捫心自問，難道我不該生氣嗎？我們為什麽分手，沒人比你更清楚。”

分手那天，朱伊伊在公寓等賀紳回來，要告訴他一個驚喜。

他們有小寶貝了。

但接到了一個來自國外的電話。

“朱伊伊是嗎？”電話裏的人態度冷淡，聲淩厲，“我是賀紳的母親，賀安清。”

第六告訴朱伊伊，賀安清并不喜歡。

“伯、伯母好，我是朱伊伊，我跟賀紳……”

“你們的事我知道。”賀安清打斷，“在你們往當天，賀紳就跟我說了。”

“什麽？”

可賀紳從沒跟提過。

賀安清仿佛聽見的心聲：“當然不會跟你提，因為他答應和你在一起，本不是喜歡，只是為了反抗我。”

電話裏的聲音時遠時近。

賀安清說，賀紳不願意聯姻，比起父母安排的一個陌生人，他更願意親自挑選一個合格的、滿意的結婚對象。

——朱伊伊。

彼時正好出現在賀紳邊，格溫小意，沒什麽心機和壞病，除了家世差一些，怎麽看都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賀紳警告過，他比年長、理智、勢利、現實，冷聲命令不要喜歡他。但朱伊伊仍然熱烈地追求，毫不退。

既然如此，上趕著追，那他就順著臺階接。

況且，對于，賀紳也有一喜歡與興趣。

朱伊伊不是喜歡紳士嗎？

他學就好了。

學著溫，學著寵溺，學著“”。

多麽完的一個紳士人啊。

披著僞善的皮囊虛與委蛇，是一個商人信手拈來的本事。

只不過在生意上他裝一天，在朱伊伊這裏裝一輩子而已，沒什麽難的。

心如一層被巨石敲碎的冰，四分五裂，朱伊伊駁道：“我不信。”

賀安清輕輕笑了一下，似是覺得這種傻乎乎的小姑娘可憐又可：“賀紳送了你一枚戒指，首席設計師獨創，取名為Tender，是吧？”

朱伊伊著自己的右手無名指，鑽戒閃著熠熠的碎芒。

他說過，Tender的含義是溫、細水長流的幸福。

“其實還有另一層含義，”賀安清語速緩緩，“就是‘剛剛合適’。”

朱伊伊大腦宕機，腦髓似通過一陣電流，滋啦啦地響。

那霎，什麽都解釋得通了。

賀紳的溫沉，喜歡，提出和結婚的時機，一切都卡在剛剛好的位置。

他對，就像這枚戒指。

不多不，剛剛好。

朱伊伊一份熾熱的，而不是賀紳這樣的“挑細選”。

所以不要他的Tender，也不要他。

朱伊伊藏起了那份孕檢報告。

賀紳前腳回到公寓，後腳就找他對峙，惡狠狠地把戒指砸在對方的肩膀上，大發雷霆。

他們第一次發生那麽激烈的沖突。

可是天下沒有哪對不吵架，在一起生活産生是常事。

賀紳努力地學習怎麽去“”人，他聰明，舉一反三，學會一件事就懂得其他事怎麽做。但沒人教他如何去哄一個吵著鬧著要分手的友，沒了範本和案例，他就像一個在考場見棘手難題的競賽生，思路混，無頭蒼蠅，頭一回把他們之間的理的失敗又糟糕。

驕矜自傲的商人不會懷疑自己。

那時的賀紳堅信朱伊伊喜歡他，怎麽舍得分手，只是賭氣吧。

一定是。

舍不得離開他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朱伊伊懷孕了。

寧願瞞著，自己一個人做單親媽媽，也沒告訴他。

意識到朱伊伊是真的想分手，一貫冷靜理智的賀紳慌了。

雪下得紛紛揚揚，混雜著雨和冰雹，敲打的天橋玻璃柵欄“噼裏啪啦”。隔著咫尺距離，兩人對視著，誰也沒開口。

良久，朱伊伊率先打破這抹虛假的平靜：“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懷孕的？”

“你跟賈皓仁相親的前幾天。”

所以他寄來了孕檢報告，攪壞了的相親宴。

“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麽不破，為什麽還要陪我演戲？逗我好玩兒嗎？”朱伊伊視線下移，落在他手裏的帶子，驀地奪過來，出裏面的孕檢報告備份，晃了晃，“還是賀總又開始打我這小老百姓的主意了？”

“不是。”他很快否定。

別人都覺得朱伊伊格和，不，其實心剛并濟。

一旦認定什麽，絕不輕易放手。

追他的時候沒退過，同樣，一旦真心想放棄，也必定不會輕易回頭。

“如果當時立馬跟你坦白，跟你談複合，你不會同意，會認定我是因為孩子才這樣做，你覺得糾纏，覺得麻煩，沖之下甚至去醫院做人流。”賀紳擡起胳膊，替擋住半遮半掩的窗戶間飄進來的雪珠，“不是這樣的。”

“朱伊伊，那次你在天臺上問我是不是在挽留你。”

“我現在可以回答你。”

“是，我就是在挽留你。”

“但不是為了孩子，更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他俯首，嗓音低沉，“我在乎你。”

心底最的地方像個破風箱，在被利刃撕扯，割一下疼一下。

朱伊伊一把拂開他的手，將報告單撕碎，砸他臉上，抑許久的緒在此刻轟然發：“我才不會信你，你只是想找一個結婚對象罷了，本就不是喜歡我！賀紳，我從小到大最恐懼的就是婚姻，因為你，我覺得我的人生還有救，還有勇氣去邁出那一步，可是你親手把它打碎了。你知道嗎？在跟你分手的第二天我就想把孩子打了，跟你斷的幹幹淨淨，可是醫生說我本來就很難懷孕，這個孩子是一個意料之外的意外，所以我選擇留下，我是為了自己考慮，跟你沒關系，沒有！”

委屈地眼眶一紅：“鬼才喜歡你，我現在最討厭的人就是你。”

小姑娘淚盈盈，順著臉頰落，往下砸去。

那滴淚砸在賀紳的手背，滾燙如火，灼燒皮。

他手一抖，上前將人摟在懷裏，不顧反抗死死扣著，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別哭。”

“你滾……”

“不是說討厭我嗎，好，那就討厭我，”賀紳任拳打腳踢，還要小心護著不磕的小腹，聲輕哄，“一直討厭我，好不好？”

“你走開啊！”

賀紳任懷中人打他的衫，霸道又無賴，“你攆我走，我也不走。”

朱伊伊指甲長，在他脖頸撓出幾條紅痕後，渾失了力氣，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仿佛要把這幾個月的委屈和難過都發洩出來。哭過一陣，慢慢冷靜下來，使勁兒推開面前的男人，背過，了淋淋的臉。

鬧了這麽一陣，零星幾個路過的行人投來異樣目，暗八卦著。還有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著拿手機拍，朱伊伊眉頭一皺，瞪他一眼，男人臉一垮，畏著走開。

噎著，渾上下都寫著一個大大的“窘”字。

朱伊伊，你丟死人了。

深深地了一口氣，放松和呼吸，稍稍平靜後，擡腳就走。

後卻跟著一道亦步亦趨的腳步聲，走一步，他就跟著走一步，停下，他也跟著停。

朱伊伊驀地回過頭，橫眉冷對得像個發怒的布偶貓，齜牙咧，亮出鋒利的爪牙，惡狠狠道：“別跟著我。”

剛剛哭鬧的時候什麽詞都罵了一遍，現在詞窮了，在腦海裏四收刮一遍才鼻音悶重地罵一句：“……死變態。”

賀紳怔了怔，驟然聽到裏罵出這個詞，有些想笑。

他照單全收，點點頭：“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男人就會撿好聽的說，朱伊伊不會再上當，態度堅定：“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跟你複合，孩子是我的，你休想。”

這輩子都不會再邁婚姻。

死、都、不、會。

-

當晚，朱伊伊吃完飯，洗漱結束後回了臥室。

糟糟的梳妝臺已經被朱士整理好了，瓶瓶罐罐擺的板正。

朱伊伊重新掏出相親宴上賀紳寄來的那一紙報告，盯著，默默看了會兒，手心合攏，一個皺的紙團，毫不留地甩進垃圾桶。

今天在醫院又哭又鬧，消耗了太多力，回到家就覺頭暈沉沉的，現在洗澡躺回床上，一灘水，困意擋都擋不住。

朱伊伊左勾來孕婦枕，墊在腰側，臉捱著枕頭，閉眼沉睡。

也許是真相大白，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一夜無夢。

同一時刻，有人卻徹夜難眠。

翌日，到了周一，朱伊伊神抖擻地起床，刷牙，換好服，吃早餐。忙完一切，看天氣預報提示今日有大風，去到臺，拿起撐架，取下一條晾幹的圍巾，磚紅的，正好配今天的深黑大。

正準備系好圍巾走人，腳卻莫名頓住。

鬼使神差地，朱伊伊傾斜子，探出腦袋，越過臺的欄桿往樓下了一眼。

悉的賓利停在巷口的樟樹下。

黑車覆滿厚厚的一層白雪，誰也不知，它停在那裏等了多久。幾小時還是整整一夜。

欄桿掉落一滴雪水，正好砸在朱伊伊的眼睫，心微微了下，挪開眼。

管他幹什麽。

臉拉得比河馬還長，“啪”地一下重重關上臺門，眼不見為淨。

喝豆漿的朱士被嚇得嗆住，惱怒：“要死啊你，大早上吃槍藥了？”

“沒吃槍藥，”朱伊伊沒好氣，“見鬼了。”

“什麽鬼？”

朱伊伊皮笑不笑：“討厭鬼。”

為了避開賀紳，朱伊伊上班沒走老路，去了小區的後門，繞過一個難聞的垃圾站，拐過一條街，就是直達公司的公站牌。

沒坐地鐵，改乘公。

投幣上車，朱伊伊坐在後排的角落位置，頭抵著車窗，車外不斷過遠去的風景，混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怕什麽呢，他知道還是不知道，都一樣。

都不會改變的想法。

公車開門關門，伴隨著投幣的叮咚響，一道悉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出驚訝：“伊伊姐？”

“鄒楠？”朱伊伊看過去，也覺得巧，“你不是有車嗎，怎麽也坐公？”

鄒楠還跟沒畢業的大學生似的，斜背著帆布書包，一路抓著扶手踉蹌地過去，坐到朱伊伊側：“今天出來找房子，很多小路進不去，坐公方便。”

工作室落地京城，他也會定居在這，不過事業剛起步沒錢買房，打算先找個租金便宜的房子湊合著。

“那你找到了嗎？”

“周末去城北跑了一圈，房租最低的也要大幾千，沒敢租。今天打算去城南看看，”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邊房租低一些。”

“城南房租是要便宜很多，有個華遠小區，環境不錯，租金也不高，就是離地鐵站遠一點。不過你有車，這倒不是問題，可以去那邊問問有沒有空房子。”朱伊伊想到最近治安管理的事，提醒一句，“這兩周城南都有領導下來巡察治安，車就別開了，步行去，不然沒地兒停車。”

鄒楠眼珠轉了半圈，抿，期冀又張：“伊伊姐，我對城南那邊不悉，能不能麻煩你晚上帶我轉一轉？”

“可以啊，”朱伊伊答應得幹脆，“下班我帶你去華遠小區走一趟，我還認識一個房東呢，到時候介紹你們認識。”

聊了些時候，公停在時瞬集團的站點，朱伊伊背好包下車。

沒想到鄒楠也跟著下來。

“我在這邊逛逛，”鄒楠找了個撇腳理由，頭滾幾下，從包裏掏出一個散著香味的烤紅薯，“我早晨多買了一個，吃不下，聽麥麥姐說你喜歡吃烤紅薯，給。”

“哇，”朱伊伊驚喜地接過，“謝謝。”

“你喜歡就好。”鄒楠笑了笑，二十歲出頭的年，眉清目秀，紅齒白。

這一幕落在遠，氛圍甜得堪比告白。

賓利車，一片死寂，坐在前排開車的章特助如芒在背，通過後視鏡，瞄了眼後座。

男人陷在車墊裏，肩背松散，短發淩，被雪水打的大吹幹又，布料皺的，渾出幾分倦怠和頹喪。

他長久地盯著車外的公站牌，視線如一張大網牢牢罩住站牌下的兩人，從頭掃到腳，最後停在朱伊伊接過紅薯時與鄒楠短暫相的指尖，醋意翻騰，腔升起薄怒。

賀紳冷不丁啓：“結婚了嗎？”

章特助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在問他：“沒。”

“了嗎？”

“沒。”

“有過嗎？”

“……沒。”

賀紳嘖了一聲，睨向他的眼神裏赤地寫著“真廢”倆字，只能放低要求：“哄沒哄過孩兒？”

章特助沉，八十歲的外婆，五十歲的媽，也算是孩兒吧。

他點頭：“哄過。”

“怎麽哄的？”

章特助仔細回憶細節，後道：“買花。”

連軸轉且驚風凍的幾天，饒是賀紳也撐不住，渾高燒得頭發暈，勉強支起，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什麽花？”

“這個得看賀總要送的對象是誰，每種花都有不同的花語。”

他握拳捂咳嗽幾下，聲線沙啞：“人。”

章特助心領神會：“那送玫瑰？”

封閉的車廂又響起一陣低的咳嗽，賀紳遙遙著走公司的朱伊伊：“去花店。”

“是。”

清晨的冬天，霧氣朦朧，不店都沒開。

章特助繞了半個小時，才找到一家剛開門的花店，老板娘笑意盈盈地歡迎進來買花。

“這位先生想買什麽花？”

賀紳逡巡一周，落到櫥窗裏鮮豔滴的的花朵上：“玫瑰。”

老板娘手腳利落地包好一束玫瑰，周邊了幾多其他的陪襯，在冬日的早晨，看起來浪漫溫馨。系好帶，往裏放一張小賀卡，看著落款人，老板娘停手，“先生，賀卡落款要填您的名字嗎？”

“我來。”

賀紳拿過賀卡，右手握住黑筆，在空白寫下幾筆。

填完，付款，老板娘將玫瑰遞出：“我們店提供送達服務，請問花需不需要代送？”

章特助剛準備說不用，賀紳突然道：“送。”

“送哪兒？”他遲疑，“朱小姐家？”

“不，”賀紳淡聲道，“送去宣傳策劃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