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青太監帶著賜婚的圣旨來到侯府門前。

門房看見那澄黃的圣旨攔都不敢攔，一邊大開府門讓宮里的公公進門，一邊急慌慌地醒沉睡的長春侯府……

一盞盞燈火被點燃，各門扇開合中，上到老夫人玉氏，下到池兒這般的，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都趕來正院接旨。

燈火通明。

見人都到齊了，青太監攤開圣旨，揚聲道：“奉天承運，陛下詔曰，長春侯府教有方，端莊淑……”

跪在人群末尾的林二小姐眼底閃過一抹得意之。

果然，母親說的不錯，陛下有意將嫁與攝政王府。

雖然宮里傳話是林家小姐，并未指出哪一位，可這位嫡長還未出嫁，底下的妹妹們誰敢嫁人！

“特賜林七小姐林婉如為攝政王之側妃，三月后，至太廟婚……”

林二小姐的笑容僵在臉上，不可置信地看著側面淡然的林婉如。

怎麼會是這個賤人！

急忙起，聲音尖利，“公公，您仔細再看看，是不是名字念錯了？”

“我才是長春侯府的嫡長，我是林二小姐林文淑！”

青太監冷笑一聲，有些不耐，“陛下親筆書，雜家豈會讀錯？如今圣旨已下，婚事已定，還林二小姐莫做那失態之舉，平白丟了侯府的面！”

林侯爺也惱怒地瞪了一眼，“住！”

“也不看看是什麼場合，怎敢胡攀扯！”

再看向林婉如時，看著那淡然出塵的面，心下對這個兒愈發滿意。

不錯，雖然只是側妃，但攝政王府后院空懸至今，府連個侍妾都沒有，婉如嫁過去便是正經的主母。

而且，陛下的旨意上寫了，要讓宛如和攝政王在太廟婚！

自古以來，只有天子和太子大婚時才能在太廟婚，如此榮寵，竟給了自己這個名聲不顯的小兒，往后，他在同僚之中也可橫著走了！

林侯爺強下心底的喜，恭敬地上前接了圣旨，而后將早早準備好的荷包，塞到太監手中。

青太監掂量著那荷包的份量，面終于好看起來。

他清了清嗓，特有的尖利嗓音，在這深夜中，愈發刺耳。

“林侯爺，不是雜家多，實在是各人有各人的命，陛下喜歡貴府的七小姐，愿意給七小姐臉面和榮耀，那時貴府的福氣，若是因為個別人攪了這福氣，給你侯府帶來災禍……那侯爺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夜深了，侯爺和老夫人早些歇息吧，雜家還要去攝政王府宣旨呢……”

“公公您慢走。”

宰相門前三品，更別說這是皇帝邊伺候的太監了，林侯爺一直將人送出院門，看著那公公上了轎，腰板才直起來。

進院之后，眼底是不住喜。

他先是扶起老夫人，滿面喜，“娘，這麼晚了還害您跟兒子一起折騰，實在是兒子不孝。”

老夫人拄著手中的拐杖，搖了搖頭，念了聲阿彌陀佛后，道：“除了皇親貴族的正妃之外，罕有賜婚的圣旨，侯府能有這般的榮耀，都是佛菩薩保佑。普濟寺的大師總說，家里要出個有福氣的姑娘，沒想到，竟是小七了……”

對林婉如招了招手，示意后者過來。

林婉如在眾人艷羨的眼神中走了過去，心中卻沒有太多喜。

側妃……不過是個妾罷了。

在現代習慣了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讓來古代和別人共一個丈夫，還是做小的，心底哪能開心？

攝政王雖然不差，但的想法，是想做正妻的……

但是圣旨已下，事已至此，知道再無轉圜的余地了，只能忍下心中的不甘，向那沖自己招手的老夫人走去。

“好孩子。”

玉老夫人著的手，看著熠熠有神的雙眸，嘆道，“這樣一雙眼睛，是該嫁王侯相府中。”

握著林婉如的手，玉老夫人提起另外一件事，眸更盛。

“侯爺啊，普濟寺的大師還說了，前些日子救淵兒的人，不僅是淵兒的貴人，也是咱們侯府的貴人。”

“如今小七的事應驗了，只怕貴人之事，也快要應驗了。”

“之前我想著，讓那云氏做淵兒的干娘。”

“可想來想去到底不妥，等子嫁了人之后，便是別家的了，關系就淡了。”

“不如這樣，我看老三那孩子至今未婚，這麼下去也不像話，不如牽個線做個，把許給老三吧。”

玉老夫人口中的老三，是侯府的三老爺林從鶴，林侯爺的弟弟。

雖是庶出，但他的姨娘是玉氏的婢，玉氏也拿他當子侄疼。

只是，林從鶴是先侯爺的老來子，格有些孤僻怪異，整日沉湎在那山水畫墨之中，不染俗事，至今未婚。

那云氏是從小地方來的，想必格樸實賢惠，能將老三照顧的妥妥。

越想，玉老夫人越覺得這個想法靠譜。

甚至看向了孫氏懷里的池兒，“到時，若那云氏真了淵兒的嬸娘，這干娘便不必了，嬸娘即可！”

孫氏抱了懷里的池兒，只覺得老夫人年紀大了，做事越來越隨心所了！

“孫氏——”

玉老夫人特意點的名字，“你把那云氏的詳細住址跟小七說一說，明日讓小七上門拜訪，探探那云氏的口風，看看有沒有相好的人家。”

孫氏哭喪著臉，卻不敢不從，只能低聲應下。

……

深夜。

荔枝巷外。

趙管家手里著圣旨，敲響了外頭的門庭。

“王爺……王爺……”

在廊下撥弄玉簫的玄翼黑了臉。

幾步過去將院門打開，立刻捂住了趙管家的，眸中的冷意能將人凍裂。

“你瘋了？本王不是警告過你？除了造反之事外，其他瑣事絕不許你進來荔枝巷，更不許你破本王的份。”

趙管家哭喪著臉，晃了晃手中那明黃的圣旨。

“王爺，陛下賜婚，宣旨的太監留了一張圣旨便走了，賜婚這麼大的事，奴才怎敢攔著，更不敢在府中過夜了，無奈之下，只得來尋您……”

話正說著，背后，忽然響起男子沉穩的腳步聲。

提著書箱的云清川，結束了一日的苦學，回到荔枝巷。

他看到隔壁半開的院門，還有院外那一藍綢緞的趙管家時，總覺得這張臉有些眼，似乎在哪里見過……

玄翼聽到了腳步聲，也看見云清川那青的角，眼底一閃，一把扯過趙管家將他拖院中，而后立刻將院門合上。

一套作，迅捷快速，如行云流水。

趙管家瞪圓了眼。

自……自家殺伐果斷的王爺，就這麼怕隔壁院子里的大舅哥嗎？

如果玄翼知道趙管家的想法，他會說，他比想象中的還要忌憚這一位！

此刻，沒空跟趙家攀扯。

掃了他一個眼刀后，拖著他進了房。

門窗閉之后，才敢低聲音道。

“隔音不好，你靜小些，聲音也低些。”

趙管家聞言，很是心疼。

王爺在王府中，從來都是別人小心翼翼……何曾見過他這般委曲求全小心翼翼的模樣……

“行了。”

玄翼嫌棄地掃他一眼，從他手中奪過圣旨，不耐地翻開，待看到圣旨中的容后，冷笑一聲。

“果然如此。”

翅膀都沒長起來的雛鷹，竟然敢耍皇帝的威風，給他圣旨賜婚了。

還三個月之后婚？在太廟座禮？

玄翼眼底的恥諷之意一閃而過，將那圣旨放在燭上，直接點燃。

明亮的火照出了趙管家眼底的驚恐之，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喪著臉，“王爺……使不得啊……”

玄翼翻轉著手中的圣旨，淡淡道：“圣旨已焚，說什麼都晚了。”

“本王倒要看看，三個月之后，他還能將本王綁至太廟不？！”

趙管家看著那逐漸燃盡的圣旨，心中長嘆一聲，不敢再言。

王爺朝政全攬、陛下日漸年盛，他們兩人總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面。

到時候的沖突，又豈會是賜婚這等小事？

只盼著那一天，晚一些過來……

……

云清川盯著隔壁閉的房門，腳步頓住，眉頭微皺。

狹長的眸中，閃爍著淡淡的猜忌。

若他沒有看錯的話，剛才那中年男子上，似乎掛著京中貴族才有的腰牌。

這腰牌，是份的代表。

只是各府的制式、材料不同。

其上雕刻的花紋與字也不相同。

今日云多，月晦暗，他并沒有看清那腰牌上的字跡，但很明顯，腰牌是玉做的，只有侯爵以上的府邸才能使用……

隔壁，不是江南行商嗎？

怎麼會跟這等豪門貴族扯上關系。

而且，院子里的人剛才一把便將那中年男子扯了進去，行之間，沒有半分忌憚和猶疑，說明……

他一點都不怕這位有侯爵背景的中年人！

士農工商，商最下層。

但凡經商之人，皆對宦之家點頭哈腰奉承討好，絕不會這般魯無禮！

隔壁住著的……真的是單純的行商嗎？

云清川眼底閃過一抹果斷。

看來，等秋闈之后，得盡快搬離此地了。

這等份詭異之人，絕不能長期做鄰居！

他眸回收，從對面的門庭轉到了自家門庭上。

待看見那新換的黃銅門鎖時，瞳孔一。

鎖被換了！

早上和絮兒一起出門時，還是之前的青銅門鎖，怎麼晚上回來竟變了黃銅？

今日家中難道出事了？

云清川再也顧不上心隔壁的事，猛地推開院門，朝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