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川快步進院，到書房看見正在挑燈夜讀的云清絮時，提著的心終于落下。

燈下，云清絮的側影被剪的細碎而溫，如夢似幻。

聽到兄長的聲音后，云清絮擱下手中的筆墨，笑著轉眸。

眸清亮，“兄長，你回來了？”

那一瞬的溫暖與關切，讓云清川覺得疲憊盡消。

他一邊從書箱中取出書籍，一邊將那未涼的點心捧出來。

“榮盛記做的豌豆糕，怕明日中秋斷貨，今日排隊搶了最后一份。”

“你素來吃這些點心，若的話，便墊墊肚子吧。”

“今日怎麼這麼晚都沒睡？”

云清絮笑著起，接過點心后嘗了一口，接著，便像一只饞的貓兒一般，瞇起了眼睛。

“果然，豌豆糕還得是榮盛記家的！”

云清川寵溺地搖了搖頭，又閑聊了幾句后，才問起正事。

“門鎖怎麼換了？”

云清絮著豌豆糕的手指頓了一下，將糕點放下，“兄長，天冷了，我去為你倒些熱茶。”

云清絮抬腳就要溜。

“站住。”

云清川盯著的背影，聲音冷下來，“你說謊的時候，總是顯得特別忙碌。”

“坐下！”

他指著那椅子，語氣帶著淡淡的威懾和命令。

云清絮撇了撇，只好坐回原來的位置。

訥訥道：“家里遭賊了，差說，那鎖最好換個新的。”

云清川聲音陡然張，“進賊了？你有沒有事？”

云清絮搖頭，安他道：“我午時采買回來的時候，差已在外面候著了，那兩個盜賊也抓住了，大部分失竊的東西都已尋回來了，除了……”

看向書桌的桌角，那幾本兄長視若珍寶的朱子講義，已消失不見。

二人相依為命這麼久，云清絮的一個眼神，云清川便已猜到因果。

如玉的臉上，倒沒有太多失落，而是釋然的笑。

“你不擔心，那書上的容，兄長已撰抄了下來。”

“大部分章節，都已可以默誦了。”

“倒不必拘泥那三本書。”

“不過……”

他話音一頓，看著云清絮的眸有些危險。

“云清絮，這東西你得給我解釋一下。”

云清川從書中翻出三頁摹紙，攤開遞給云清絮。

云清絮瞬間瞪圓了眼。

這，這不是賣出去的那幾張嗎？

當時撰抄，兄長也是知道的，怎麼會……

云清川冷笑，“說，你這三本朱子講義到底是哪里來的！”

云清絮心里一個咯噔，知道此事絕不能怯，急忙咬住口徑，“兄長，都說了，這是魏世子給的。”

云清川眉頭皺，左手拍在那三張摹紙之上，震得桌子嗡嗡作響。

“你還不承認是嗎？”

“那你可知，這三張摹紙為兄是從哪里得的？”

云清絮深吸一口氣，心底冒出一個恐怖的念頭，總不可能是……

“對！就是魏世子送來的！”

他咬牙切齒，眸灼灼地瞪著云清絮，將白日里魏臨找他的景一一復述。

“魏兄說，他花三千兩銀子，尋了個好東西。”

“神兮兮地遞給我，吩咐我不可在人前拆開，等私底下再看。”

“還說此對為兄的科考大有裨益。”

“沒想到，翻開竟然是你摹寫的這三份講義？”

“云清絮，當初你怎麼說的，那朱子講義是魏世子給你的？恩？”

啪！

又一掌拍在桌子上，嚇得云清絮屏息靜氣，不敢看他。

云清川冷聲道：“今日，你若不說實話便不許睡覺！”

云清絮哭喪著臉，“兄長……今日家中進了盜賊，我有些害怕，明日咱們再聊……”

轉逃，云清川惻惻的后在背后響起。

“也好，明日我專門騰出一天時間，好好同你聊一聊。”

秋闈臨近，云清絮哪敢耽誤他的時間？

腳步邁到一半，又不安地挪回來。

坐在剛才的椅子上，眼神一轉，想著要不要把這鍋甩給姜敘白。

那邊，云清川冷厲的音調已刺過來。

“別轉眼珠子了，你若再敢撒謊，我就真的生氣了。”

云清絮嘆了一聲，眸暗淡下來。

雙手揪著袖子，猶豫了很久，還是說出了真相。

“是攝政王給的。”

書房，瞬間安靜。

流的空氣似要凝固住一半，讓人口盡是憋悶，心臟抑難挨。

云清川沉默著下來，眸晦暗，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只是那握的越來越的雙拳，泄了他心底的悲怒之意。

云清絮不太敢看他。

低著頭，進椅子中，想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沉默許久，才吸著鼻子道。

“兄長，我……”

下一刻，云清川驀然轉，離開書房。

清寂的背影走到院中，月灑在他的后背上，拉出一道狹長的暈。

他攥著右拳，狠狠砸向院中那遒勁的柿子樹，不過幾下，便已鮮淋漓。

云清絮猛地撲過去，一把抱住他的右手，聲音拔高，“兄長！你瘋了！”

“下個月便要秋闈了，你這是在做什麼！”

云清川看著那焦灼的眸，又看了看自己流不止的右手，自嘲一笑。

“若要你搭下臉求到他上，這秋闈不考也罷！”

云清絮卻紅著眼眶瞪他，“你苦讀十年，寒窗溽暑，就因為那麼一個爛人，你便不考了？”

“倘若他做主考，你是不是考場都不進了！”

“兄長，不過是幾本書罷了，又不是他寫的，只是借他之手送過來而已，跟他又有什麼關系！”

“他人臟，我承認。他手段臟，我也承認。可是這書不臟啊！”

……

隔壁。

站在院中的玄翼，面鐵青。

一旁弓著腰的趙管家也意識到了隔壁兄妹倆爭執的對象，正是自家王爺，深吸一口氣，不敢多言。

……

“兄長，這不過是他隨手送來的賠罪禮罷了。”

“并非我低三下四索求來的。”

“人家王爺揮揮手的事，對他來說無足輕重。”

“你我又何必在意？”

“若兄長你真的看不慣他，將來便當個好，當個言，將他這種貪權貪的混賬踩在腳底下，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時，才是真的痛快！”

“兄長，你若要往上走，總難免要跟他打道。”

“他這樣喜怒無常的人，只有捧著順著才能有幾分活路，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兄長你連那麼厚的經義都能背下來，你讀不這點人事故嗎？”

……

趙管家著周越來越冰冷的空氣，慢慢挪步后退。

他有點后悔今晚過來了。

聽了這麼多……

也不知王爺惱怒后，會不會留他小命一條……

……

“兄長你擔心的，不過是怕我栽在他上。”

“你若不信，清絮現在就敢立誓。”

“我與攝政王玄翼，不共戴天。”

“他毀我清白、壞我、傷我心寒，我早已恨他至死不愿跟他有半點糾纏！”

“倘若今生今世，我還跟他有扯不開的關聯，對他有半分妄念，便我天打——”

！

一聲巨響在隔壁院中響起。

似是什麼東西倒塌了，轟然墜地，煙塵四起。

跟著，隔壁院子亮起了燈芒。

云清絮發誓的作僵在空中。

云清川被這麼一炸，也冷靜了下來，想到剛才回家時，隔壁院中的異常，頓時給云清絮使了個眼，二人盡快回房。

……

隔壁。

趙管家看著那轟然倒塌的廚房，看著那滾落滿地的磚石和鍋碗瓢盆，咽了一口口水。

玄翼的臉，凝如黑墨，難看至極。

的眸掃了一圈，最后落在戰戰兢兢地趙管家上。

“今日若非你過來，怎會有這麼多破事？”

“還不滾回王府！”

趙管家知道，今日這鍋，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好在，背鍋而已，只要不讓他擔責，萬事皆可。

“王爺諸事小心……”

趙管家拱了拱手，正要溜走時，后背又傳來玄翼冷肅的聲音。

“聽說江南方城，最近有蝗災為禍。”

“馬上要秋收了，若蝗災囂張，只怕百姓會顆粒無收。”

“明日戶部的紀大人會帶手下去方城馳援。”

“你也跟著去吧。”

趙管家哭無淚，只覺自己倒霉至極。

就聽了場熱鬧，就要把他貶到方城了？

“王爺，近來秋闈……”

趙管家還想再為自己爭取兩句，他這麼大的年紀了，山高水遠的跑去方城，能不能回來都兩說。

可那“秋闈”二字，再次刺中了玄翼敏，的神經。

他冷笑一聲，“怎麼，給你膽了，連本王的命令都敢反駁了？”

趙管家深吸一口氣，眼眶泛紅，“老奴這就回王府整理行囊……”

吱呀。

推門離開。

來時神矍鑠。

走時雙目無神。

……

書房。

云清川眸盡是警惕。

“隔壁不太對勁兒，接的人也有些詭異。”

“原本準備等秋闈之后再搬家，省的來回折騰，可我總怕中間出現些意外，到時候避之不及……”

“未央街那套宅子，我已看過了，周圍的住戶都是讀書人，安分守己，沒有這等不明份的江南行商，更不會有盜賊之流。”

“這幾天我們收整一下，三日后便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