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兄若是沒了，闖禍惹事再也不會有人罩著了。

趙蔣從懷里拿出新買的錦帕小心翼翼地遞給沈凝。

他愿意拼盡所有為小公主打天下，護一世無虞，只是怕自己手上糲的老繭會硌到。

沈凝接過帕子吸了吸鼻子，打了個酒嗝，暈暈乎乎睡了過去。趙蔣拿了被子給蓋上，向窗外。

今夜是個滿月，但愿一切圓滿。

越州軍營。

沈縱的病不容樂觀。多年的積勞加上痘疫，子一下子垮了下來。燒了兩日，上開始起痘。

明芙絞了熱帕子給沈縱子，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小心翼翼生怕弄疼沈縱。

沈縱睡了兩日，昏昏沉沉地睜開眼，他雖昏著卻也覺到自己生得并非小病，再加上全上下又疼又，已猜到自己生的是什麼病。

他努力用手推開明芙：“明芙，別在這染了病氣，出去。”

“我不走，我要守著夫君。”明芙一臉固執，“我從前發過痘了，不會再發了，你過不了病氣給我。”

沈縱安心了一點，手了明芙的臉頰，好不容易把的臉頰養，如今又瘦了回去。沈縱心中不忍勞：“你去休息，換別人來吧。”

“你想換誰？”明芙替沈縱臉，“這里是越州軍營。將士們每日都要練，與你同行的員也需忙于公務。大家各司其職，阿芙是夫君的妻子，應當陪伴著你。”

“況且軍醫說夫君上要保持干凈，每日都要洗三回，耽誤不得。”明芙鄭重道，“阿芙怎麼可能讓別人給夫君？男人人都不可以。”

沈縱臉上掛起一淺笑。到了這種時候，明芙還這麼吃醋。可不知怎麼的，他覺得很可。

沈縱醒了沒多久又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已是次日黃昏。明芙聽到靜，了眼睛，從榻邊的小桌上醒來，出手探了探沈縱的額頭。沈縱依舊燒得厲害。

明芙心里很慌，生生忍住驚慌的眼淚，聲音甜甜哄勸沈縱：“夫君快把藥喝了，阿芙喂你，啊——張。”

沈縱微微啟飲下明芙送來的藥。其實他心里知道，這些藥沒什麼大效果。但他喝了，明芙就會安心一點。

夜半三更，沈縱從睡夢中醒來，全痛難耐，連呼吸都覺得費力。明芙過來抓住沈縱的手。

沈縱艱難地直起咳了幾聲：“明芙幫我把紙筆拿過來。”

“夫君你想寫什麼？”明芙道，“你躺下，阿芙幫你寫，阿芙已經會寫很多字了。”

沈縱笑笑聲道：“這個你代筆不了，乖，去把紙筆拿過來。”

他自己的他知道，大約是撐不了多久了。趁現在還清醒，得把該代的事都代了。

沈縱提起筆，腦子一片空白。他習慣未雨綢繆，這麼多年，侄兒、弟妹、朝事該安排的事他都早已安排妥當。

就算他現在立刻離開人世，一切也不會有什麼大的改變。

他唯一沒安排好的，便只有明芙。

沈縱看向明芙，心中五味雜陳，他手了明芙的小腦袋，輕聲道：“明芙，我以為自己能陪你很久，一直護著你。”

明芙趴在沈縱上：“那你要快些好起來，你說過會帶阿芙去吃糖蓮藕的。”

沈縱沒答應：“王府書房里側的紫檀木箱子里藏著我名下所有房產莊子的地契，倉庫地下有個室藏滿了金銀，鑰匙在你從前住的小屋里。這些你原本都知道，可是你現在大約都記不得了，我再在代一遍。”

“林管事從小看著我長大是可以信任的人，你有什麼麻煩直管找他。王府護衛頭領曹峰雖然莽撞但為人忠厚、武藝高強，有他在沒人的了你。你院里的廚娘會做越州菜，還有……”

明芙眼眶有些發紅：“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沈縱：“我的所有都留給你。”

明芙：“可是我只想要你。”

沈縱向窗外，夜很深沉，心中酸楚蔓延，一直以為臨了的時候自己會很平靜，原來他還如此留著邊的一切，尤其是。

沈縱：“好后悔。”

明芙：“后悔什麼？”

沈縱：“沒辦法再帶你去抓小兔子，不能帶你去吃糖蓮藕了，也沒機會和圓房一萬次。更不可能看到小花和壯壯。”后悔親三年沒有多陪陪你。

明芙：“這些事夫君病好了以后也能做。”

沈縱指尖過明芙的眼角。明芙哭，可他病倒的這幾日一滴淚都未流過。就好像一下子又變回了沒失憶前那個冷冰冰的明芙。

沈縱問：“怎麼變得不哭了？”

明芙抱著沈縱的手臂，咬著牙滿眼固執：“我要攢著眼淚，等夫君好了再哭。”

原來不哭是因為攢著眼淚。過去三年有沒有攢過眼淚？

沈縱意識漸漸渙散，雙手垂在床邊。燭閃爍，這一生景在他眼前涌現。他用力抓住明芙的手：“明芙，我母妃也是躺在榻上病死的。”

明芙：“不可以說‘死’字，你再說我要生氣了。”

沈縱繼續道：“母妃病了好幾年，那天黃昏神很好，最喜歡芍藥，說想在床邊擺盆芍藥。我便去院里采芍藥。可等我帶著芍藥回去，母妃已經去了。沒有再睜眼看我，也看不到我采的芍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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