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河已經能夠很明顯地聽出路西加聲音里在盡力制的抖，顧不得細想，他推門而，徑直朝走去。

的裝扮和照片里一樣，只是肩上的圍巾被裹得很，臉上也沒了方才淺笑的模樣。看到付河進來，路西加有些吃驚，面部一直繃的沒能及時調整，便只是僵地抬起頭，看著付河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只是看著一臉木然地坐在那，付河就已經心疼得。

桌上的茶盞已經有些涼了，付河俯，將一直攥著茶杯的手握到手里，到冰冰涼涼的溫度后，他小聲問：“冷？”

方才還能克制，可聽他問了這一句后，路西加的眼眶便猛地開始發酸。嗓子也被酸脹的覺堵著，說不出話，只點了點頭。

架放置得不遠，但付河現在不想放開的手，只好回，拜托剛剛跟進來的田柚：“能幫我拿一下西加的大嗎？”

田柚點點頭，小跑著到架上取了大，遞給付河。

付河給路西加將大披好，自始至終都沒看楚翰維一眼。

“付哥，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來跟西加道個歉。”

付河仿佛沒聽到楚翰維的話，徑自跟路西加說：“走，去里屋休息一下。”

他扶著路西加站起來，轉間，仿若無意地瞥了楚翰維一眼。許是因為他臉駭人，楚翰維一直沒再敢說話。

里屋算是休息室，但路西加并不常用，平日里大部分時間都是閑著。付河帶著路西加坐到床上，蹲下：“等我一會兒，我去理一下。”

得到路西加的應允，付河轉要往外走，路西加卻又用一只手拽住他。付河回頭，路西加抿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兩人對視了半晌，路西加才小聲說：“他有背景的，和子炎的爸爸也很。”

付河并不意外，安般拍了拍路西加的手背：“我心里有數。”

路西加于是放開手，看著付河推門走了出去。很快，就聽到外面響起了重倒地的聲音，與之一起的，還有楚翰維的哀嚎。

路西加愣了愣，不知道付河說的“心里有數”是怎麼個有數法。理智告訴，應該打開那扇房門，攔住付河，不要讓他因為這麼一個垃圾人惹上麻煩。可一個人坐在空的屋子里，心里是空的，沒有知覺的，渾也都像沒了力氣，彈不得。

忽然想起，在當年剛出事的時候，幻想過很多次，想要狠狠打楚翰維一頓。知道拳頭改變不了什麼，但起碼能讓憋在心里的一口氣稍微呼出來一點，讓那些只能自己消化的委屈得到一個排解的出口。

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像是凝固了，自己開始麻木，慢慢地，甚至也覺不到冷了。直到付河開門進來，放在上的手被自空中墜落的薄涼打，的思緒才恍惚地被從回憶里拉回來。

意識到自己哭了，路西加忙掉眼淚。付河沒說話，坐到的邊，第一反應便是拉過他的兩只手檢查。

剛剛過淚的手握住他的手，淚漬便也沾到他的指尖。

付河了手指，說：“沒傷，他這樣的傷不到我。”

路西加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上，勉強抬頭沖他笑了笑：“我剛才是不是應該去攔著你。”

付河也輕輕笑了一聲：“當然不應該。”

路西加低下頭，用一手指描摹付河的掌心的紋路。靜了片刻，低聲說：“我也不想攔。”

聽著好像又要哭，付河了眉頭，忍下自己的緒，隨后微微欠，去看一直垂著的眼眸。

半天，路西加咬了咬，突然展開雙臂，抱住了他。

這是第一次在面前哭出了聲音，脖子上地厲害，不大的哭聲就回在付河的耳邊。他發誓，活到現在，他是第一次這麼煎熬。

他心疼到有些慌了神，除了地將抱在懷里，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與此同時，心底又涌上遲來的后悔，他恨自己的遲鈍，明明路西加每次見到楚翰維時的緒變化已經表現得那麼明顯了，自己都還是沒有猜到，他可能就是導致會出車禍的罪魁禍首。還問到底介不介意，還一次次害不得不面對他。

“對不起。”他哽著聲音說。

路西加哭著搖頭，想說些什麼，可一張，強行制的哭聲便又大了一些。的抖得厲害，付河知道，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忍。

付河的嚨也是酸的，他狠狠閉了兩下眼睛，緩慢地說：“想哭就大聲哭，好不好？我讓其他人都走了，沒人能聽到。”

路西加還是搖頭，將臉向付河的脖子得更，好像要從他的皮上獲得一些溫度，一些力量。

猛地了兩口氣，終于丟兵棄甲，放棄了所有的忍耐。

嗚咽著說：“你不許給他寫。”

付河一愣，趕親了親的耳朵：“不寫，我怎麼會給他寫？”

“不許寫……”像是陷了魔咒，盡管得到了付河這樣的回答，崩潰的緒下，路西加還是不住地重復著同樣的話。

一遍遍哭著說，付河就一遍遍應，像是要把話語里的委屈、痛苦都接下來。

窗外，天空已經散開了晚霞，白晝好似快要到了盡頭。

付河一直抱著路西加，輕言細語地哄著，不知過了多久，路西加終于平復了緒。從付河的肩頭抬起頭來，還在一一地吸著鼻子。

看到付河那已經被自己的眼淚完全沾的領，路西加便能想到自己此時看上去會有多狼狽。用一只手了眼下的位置，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討厭。”

付河還以為是自己沒聽清，又將臉朝湊近了一些：“嗯？”

眼淚和鼻涕都混在了一起，路西加怎麼都不干凈。

“本來想很地見你的，現在好丑。”

錯愕片刻，付河還紅著的眼睛一下子帶了笑意。

“怎麼會？現在也是的。”

他上手給路西加蹭了兩下，路西加卻怕鼻涕蹭到他手上，將臉轉開了一些，又推了推的手臂，撒般說：“幫我拿紙。”

“好。”付河趕起，快速到旁邊拿了包紙過來，然后小心地幫哭花了妝的人將臉上的泥濘通通掉。

干凈了，付河用一只手托著路西加的臉，又在的上印了一下，再次說：“的。”

路西加不相信，但被他真誠的樣子逗得笑了起來。眼里潤的霧氣還沒完全散盡，又紅著鼻頭，這樣一笑，竟也格外好看。

“旗袍好看嗎？”

明明在微信里已經問過了，路西加卻忍不住帶著哭腔，又問了一遍。

“好看得不行。”付河牽著路西加的手，朝后仰了仰子，做出端詳的樣子，“就是覺還差點什麼。”

路西加又吸了吸鼻子：“什麼？”

付河松開路西加的手，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致的小盒子。

路西加一眼就看出那是個首飾盒，只是這樣的東西出現在付河的口袋里，路西加心里難免詫異。不自覺睜大了已經哭腫了眼睛，看著付河將那盒子打開，出一個黑的絨面袋子。而絨面袋子之下，只兩顆很漂亮的珍珠。

路西加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剛才還想著的東西，就這麼被他帶到了自己眼前：“耳釘？”

“嗯。”付河笑著應聲，將耳釘拿出來一顆。修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著耳釘，珍珠落在兩指之間，顯得格外小巧致。

付河又將絨布袋的繩打開，取出一片酒棉片。路西加這下更加震驚了，忍不住笑起來：“你還知道要消毒呀？”

“當然，”角被笑出弧度，付河故意逗路西加笑，“為了買耳釘，我做了很多功課。”

他用酒棉片將銀針拭干凈，大概是初次作的緣故，作多有些笨拙，但卻認真極了。路西加就這麼盯著他，眼睛一下都舍不得眨。很神奇，看著他為拭著耳釘，方才那種茫然、空的忽然都不見了，覺得心里一下子被填得很滿。

終于拭完，付河舉起耳釘，輕聲道：“來，公主掉了這麼多顆珍珠，我們補上兩顆。”

路西加這下徹底紅著眼睛，笑出了聲音。都是二十大幾的人了，沒人會把自己當公主。王子和公主都只存在于小孩子過家家的游戲里，現實從來不是話，可偏偏付河說這話時的語調十分平淡，于是，有些稚的話從他里說出來，竟顯得真摯。

銀針穿過的耳垂，珍珠終于落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上。

像是想盡了辦法要哄開心，晚上回家后，付河做了手搟面。香噴噴的西紅柿蛋鹵，加上度剛好的面條，即便是白天的那場風波也沒能擋住路西加的食。

飯后，兩人把手機扔到一邊，拿逗貓棒逗著海鷗玩了好一會兒，但都有些心不在焉。等到該睡覺了，路西加一只手著逗貓棒，有些遲疑地問付河：“你今晚能陪我嗎？”

是怕自己又會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也怕自己又會做噩夢。

怕顯唐突，想將這些解釋給付河聽，但不待開口，付河便很自然地說：“好。”

他們第一次一起躺在床上，雖然都穿著睡，但也免不了的。付河關了燈，屋子里徹底黑下來以后，路西加才因為邊人的呼吸而心跳加快。

不知是因為這一天緒的起落，還是因為躺在邊的人，格外清醒。拽著被子直地躺了一會兒，想翻個，付河卻出了聲音。

“睡不著？”

“嗯。”

“來，”付河了，將一條胳膊繞到的頭頂，“抬頭，我抱你睡。”

路西加順著他的話做了作，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枕在了他的手臂上。

付河將朝自己攬了攬，使得的臉輕輕挨上自己的膛：“試試這個姿勢，胳膊多久會麻。”

路西加笑了一聲，眨著眼，沒敢。接著，一只手又上了的臉。覺到付河的手指在的臉頰上晃了兩下，奇怪地仰頭問：“怎麼了？”

“看看你有沒有哭。”付河說。

路西加聞言，遲了幾秒才拋出一聲笑：“我才沒有，就是不困。”

“嗯，”付河從嚨里出低音，然后問，“那怎麼辦？”

路西加想了想：“你哄我睡，要不，唱首晚安曲？我還沒聽過你唱歌。”

話出口，才覺得自己好像在里有些忘形了。

付河卻很快應下來，聲音里還帶著笑：“好。”

路西加本來以為他會唱一首自己寫的歌，卻沒想，等了一會兒，聽到他說：“那我給你唱首兒歌。”

雖然奇怪，路西加卻也想知道付河會唱什麼：“好。”

等了幾秒，付河開了口。

“Tell me the tales that to me were so dear，

Long,long ago;

long,long ago.

Sing me the songs I delighted to hear，

Long, long ago;

long ago.

Now you are come, all my grief is removed，

Let me forget that so long you have roved，

Let me believe that you love as you loved，

Long, long ago;

long ago，

Do you remember the path where we met

Long, long ago; long, long ago……”

路西加沒想到付河唱歌這麼好聽，節奏、音準都很棒。他的嗓音偏低，本就人，在黑夜里更顯得有磁。

路西加聽得了神，很久之后，才忽然察覺到這歌曲很悉。

是一首英格蘭民謠，初中的時候，參演一部音樂劇，扮演一個生活在森林里的小孩。有一個橋段是要坐樹上唱這首歌，跳舞很在行，但唱歌其實沒有太大的信心。那部音樂劇里的所有橋段都練了許多遍，這首歌更是被一直單曲循環。記得那會兒大家還會喜歡用電腦上的QQ音樂聽歌，狀態一欄會顯示正在聽的歌。的一個好朋友就曾打趣，只要看看的狀態欄，就能知道最近要表演什麼節目。

一首歌將帶回了兒時，路西加不知道什麼時候闔上了眼睛。

這晚沒有噩夢，夢到那個表演音樂劇的禮堂，夢到坐在道的高，唱著這首練了很久的謠，有些張。等終于唱完，順著梯子朝下走的時候，那把卻梯子一直在晃。

一直站在一旁扮演大樹的男生忽然朝旁邊挪了一步，手幫扶住了梯子。順著那條手臂看過去，沒看到人臉，只看到大大的、綠的絨樹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