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秧等著，看我給你出氣！”◎

初二早起，裴宜全然忘了之前發生的不快，只沉浸在趙恂不讓去觀看騎比賽的氣憤中。

“為什麽不讓我去！年節那日關著我，今日又是如此，我真的……”

裴宜急的滿地打轉，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描述自己的心，翻來覆去就是一句：“我真的氣死了！”

金兒在一旁小心哄著：“殿下也是為了您好，今日外國使臣在，那遼國使臣一定也在，姑娘若是和那人撞上怕是會生事。”

裴宜撇撇，生事，能生什麽事，在看臺上，那遼國使臣在臺下比騎，肯定看不見自己。

把手上原本要帶的金釵往桌子上一拍，怒氣沖沖的走進了間，越想越委屈，最後忍不住趴在床上哭了起來。

覺得自己從進宮開始，到現在沒有一件事是順利的。

這東宮住著就像是牢房，太子就像是牢頭，時時刻刻的盯著，約束著。

早知道就不答應進宮給太子擋災了，眼下災還沒開始擋，這日子眼看著就是過不下去了。

配殿哭鬧的聲音傳到配殿，趙恂皺著眉頭有些煩躁，不讓去也是為好，為什麽不能明白。

姜都知在一旁小心說道：

“宜姑娘到底是年紀小，過了年才十四，這個年紀正是活潑的時候，凡事你越是攔著，就越是好奇，不如就將帶上，反正今日人多，姑娘在看臺上一坐，也沒人注意到。”

太子著兩只胳膊，兩個侍上來為他穿上輕便易活的勁裝，又將他頭發豎起，出潔的額頭，整個人英姿颯爽。

“人多，才容易生事。”太子有些不快道。

這些天他也聽說了些裴宜在宮外的做派，按照他聽來的說法，這裴宜該是個無法無天的頑劣之人。

但是這些天看下來，趙恂覺得雖然不太聽話，但是卻過分膽小，與宮外傳說的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像。

但考慮到惡名在外，今日觀看騎的眷又多，免不了其中有與惡的人。

宗室子看臺又只在家與皇後看臺之下，若是真鬧出什麽聲響，惹了家和皇後厭煩，那就得不償失了。

見太子意志堅定，姜都知也不好再說些什麽，裴宜這邊一邊哭著，一邊小心觀察著正殿的靜。

這幾日接下來，也算是看出來了，姜都知最是心，對自己又格外的好。

若是正殿中姜都知聽見自己的哭聲，定會開口為自己求。

沒過一陣，正殿暖簾掀開，趙恂穿著一黛藍勁裝，披同墨狐皮滾邊披風從正殿走出。

見趙恂出來，裴宜扯開了嗓子，哭的更大聲了，誰料趙恂看都沒看配殿一眼，徑直走出了宮門。

跟在後面的姜都知，無奈朝著配殿搖了搖頭。

原本裴宜的哭聲是真假參半，眼下看著趙恂理都不理他，假哭也變嚎啕大哭了。

趙恂出了宮門就上了轎攆，離了東宮老遠還能聽見裴宜的哭聲，姜都知小聲道：“殿下，宜姑娘的嗓子都要啞了。”

太子手扶額，一臉無奈沉默了一會道：“帶上帷帽，你就跟在左右。”

“哎！”姜都知領了命令，喜滋滋的去報信了。

裴宜也是樂得不行，趕吩咐玉兒去幫找帷帽，趕就接著梳妝起來了，今日要見那些宗室，可不能失了份。

姜都知急切的催促道：“姑娘快著點，殿下在宣德門等著您呢。”

一番飛狗跳的拾掇，裴宜終于是出了東宮門，快步朝著宣德門去了，邊走上還念叨著：

“他坐上轎攆走的快，還得催著我，我這兩條哪有他的轎子走得快。”

趕慢趕的，裴宜總算是沒誤了時辰，太子的馬車就在宣德門口，手忙腳的登上馬車，卻沒想到太子也在裏面。

“殿下早上好……”裴宜遲疑道，也有些心虛，早上哭鬧了一陣子，眼睛還紅腫著。

“嗯。”趙恂抱臂點頭，馬車雖大，但裴宜也不知道坐在哪裏合適，便坐在車簾旁邊，離趙恂遠遠的。

姜都知掀開車簾：“殿下，那咱們走了。”

趙恂卻忽然起吩咐道：“牽我的馬過來。”說完就下了馬車，只留裴宜一人在車中。

姜都知生怕裴宜生氣，趕解釋道：“姑娘，男有別，殿下是怕有人多想。”

裴宜不在意這些，趙恂不坐在馬車裏，愜意多了。

趙恂起上馬，儀仗這才離開宣德門，直奔南花園而去。

外國使臣早起都去了大相國寺燒香，來到南花園的時間已經是太高懸。

此時宗室們已經到的七七八八，遠遠的看見太子的儀仗到了，這些子馬上都圍到了一起。

宗室以魏王幺趙寶珠和慶國公次邵雪晴為首共分為兩派，其中趙寶珠一派多為趙姓宗室，而邵雪晴則是公爵侯爵家貴之首。

原先裴宜在宮外的時候，與這兩夥人都不對付，只有忠毅候府家的次沈瑛和關系略近些。

這些說到底都是小孩子之間不的拉幫結夥，若說親疏，其實京中貴族之間關系盤錯節，細細考究起來，幾乎家家都能攀的上親戚。

太子久在宮中，這些孩見到他的機會也是之又，加上趙恂清秀俊朗的名聲在外，又早已到了婚配的年紀，換句話說，誰心裏沒有一個太子妃的夢呢。

遠遠地看見太子騎在馬上，邵雪晴有些疑道：“太子殿下已經騎了馬，怎麽儀仗裏還有馬車呢？”

趙寶珠看了一眼，朗聲道：“許是哪位公主跟著來了吧。”

邵雪晴沒接的話，只看著太子儀仗站定，太子翻下馬，隨後馬車中緩緩走出一個披著碧鬥篷，頭帶著帷帽的孩。

邵雪晴心想這次真讓趙寶珠猜對了，看那孩的氣度儀態，真像是哪位公主。

到是沈瑛看著那影子越看越眼，忍不住輕聲念叨了句：“秧秧？”

趙寶珠回頭再人群中找到沈瑛，嗤笑了一聲道：

“大白天說夢話，家冷落齊國公，裴宜以給太子擋災的份進宮，哪有機會來這大場面？沒了裴宜給你撐腰，你這是想想的糊塗了不？”

趙寶珠說完，宗室們便紛紛笑了起來。

沈瑛原是過繼在嫡母名下的庶，勉強搭個嫡的名號，在這一衆貴中這樣的份最是被人看不起。

加上本就子弱，被人這樣譏諷也不敢還，只能默默低下頭去。

到是邵雪晴盯著那影子沒說話，人影越近，心中的疑就更甚。

直到人影來到看臺上，一群人盯著帷帽下面的臉，裴宜拿出齊國公獨的做派，沖著人群輕哼一聲，然後自顧自挑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了。

向來是看不上這些人，這些貴素日裏與人往都不看品，只考察出，裴宜最厭惡這種行徑。

見沒和公主娘娘們坐在一起，反而來到宗室看臺，趙寶珠心中疑更甚。

但看側跟著姜都知，趙寶珠也不得不開口問上一句：“裴宜？”

裴宜輕輕側頭，掀開帷帽出一個小巧的下，冷聲道：“難為你還記得我，這些日子你好像沒說我壞話。”

真是！宗室看臺一時間有些嘩然。

趙寶珠被這麽一說，沒來由的有些心虛。

何止是說壞話，裴宜住進破廟的時候，趙寶珠正病著，那些日子裏可把給急壞了，生怕自己錯過裴家被定罪的日子，看不裴宜的笑話。

見來人真是裴宜，沈瑛眼含熱淚上前，離著裴宜還有兩三步的距離，扭著手絹輕輕喚了一聲：“秧秧……”

量小，聲音也清，就連眉眼也是弱弱的樣子，此時細細的一聲呼喚，裏面不知飽含了多的委屈。

裴宜回頭去，隨即熱絡的出手，讓沈瑛坐在旁邊，拉著的手問道：“我不在京的這些日子，可有人欺負你嗎？你的那幾個嫡親姐姐可有生事？”

沈瑛紅著眼眶搖搖頭，寬道：“我沒事，們都怕你，這些日子我過的太平的很，你在宮裏可好嗎？們說你……”

沈瑛言又止，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

裴宜拍了拍手低聲道：“們說了什麽，你悄悄說給我。”

沈瑛點點頭，湊過在耳邊低聲道：

“們說你進宮的理由唐突的很，在宮裏的日子一定過的艱難，齊國公被冷落，怕是宮人們也會刁難你，加上外面都傳說太子不好相，皇後娘娘事多也顧不上你，說你在宮裏就像是坐牢一般，定是日日流眼淚。”

沈瑛邊說著，眼神愈發關切起來，似乎急于像裴宜求證，想知道在宮裏的生活是不是真的那麽難過。

裴宜笑了笑，拍了拍的手：

“們胡言語罷了，皇後娘娘和太子殿下待我都是極好了，年節那天太子送了我一大捧遼國的珍珠，回頭我人做個冠子帶上給你看看！”

裴宜說話的聲音略提高了些，就是說給那些貴們聽的。

這話引得趙寶珠有些不高興，輕嗤一聲道：“太子起居最是節儉，給你一盒珍珠？怕是在你夢中給的吧！”

說完周圍的貴又跟著笑了起來。

裴宜不與爭執，看都不看一眼，因為不管趙寶珠上占多便宜，自己得了太子的好那是實打實的。

見裴宜不說話，趙寶珠更是得意，以為自己到了裴宜的痛，便繼續笑道：“你還夢見什麽了，說出來大家一起開心開心！”

見語氣尖酸至此，裴宜冷哼一聲，雖沒掀開帷帽，但帽下的眼神也是尖銳的很。

邵雪晴此時也說道：“你雖還是齊國公家的獨，但齊國公早已不是往日的齊國公了，你在京中無依無靠，眼下國公爺不在京中，看你還能有多大的本事！”

裴宜雖不想生事，但這些話聽著實在刺耳，惹得站在一旁的姜都知都連連側目，想著若是這幫小姐們再這樣譏諷下去，自己就得帶著宜姑娘離開此地了。

裴宜扭過頭去剛想還，就聽看臺下傳來一聲嘹亮的：“秧秧！”

衆人循聲去，看見二大王趙恒正一邊往看臺上走，一邊笑的朝著裴宜揮手。

趙寶珠與邵雪晴均是有些疑：這裴宜何時與二大王這般熱絡？

二大王趙恒雖沒有太子趙恂的那種清冷氣質，但他桀驁不馴，看著也是氣度非凡。

裴宜下怒火，看著快步走近的趙恒，趙寶珠，邵雪晴與一衆貴紛紛施禮道：“見過二大王。”

裴宜本不想行禮，但此時也只得跟著屈膝。

趙恒快步走上來，說道：“秧秧不必如此多禮，你們也起來吧。”

趙恒在臺下時就聽見了趙寶珠等人說得尖酸言語，這趙寶珠長得也算標志，就是這一張實在是不討喜。

“秧秧，我聽大哥說你那有不上好的珍珠，回頭你分我我兩顆。”

趙恒一開口，算是給裴宜解了圍，裴宜笑笑：

“這是自然，二大王難得開一次口，別說兩顆，二十顆都給得！”

趙恒搖頭：“大哥給你的東西，我多拿不合適，兩顆正好。”

說完這些，二人便熱絡的聊了起來。

衆人心中雖有也疑，卻也只能按下不表，有男子在此，這些貴們便都安靜下來，說話時也都用團扇擋著下半張臉，只有好奇的眼神不住的朝著這邊張著。

今日宗室眷到的全，有些不在宗學上課，難得見一次皇子，眼神一邊瞟著趙恒，一邊還看著趙寶珠。

這趙寶珠在宗學上課也有一年多了，平時一出宮就說哪位公主和關系好，哪位皇子和關系近。

尤其是這二大王趙恒，趙寶珠平日裏三句不離他，聽著好似他們的關系近的很，可怎麽今日這二大王看都不看趙寶珠一眼，只顧著和那裴宜說話呢？

這二人又是什麽時候的？

裴宜這邊，趙恒雖笑著但眼中卻有些歉意，盯著裴宜的帷帽小心道：“秧秧可還在為年節那天的事生我的氣？”

不說還好，一提起這件事，裴宜就氣不打一來。

明明是他約了自己在花園見面，自己如期赴約，他卻遲遲不來，若不是因為他不守時，自己也不會見醉酒的遼國使臣，最後無端的生出那麽多事來。

想到此，裴宜側過頭去，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到是趙恒了過來，輕聲道：“我雖不知那日發生了什麽，但我也先給你賠個不是，那日你哭的傷心，我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你就莫要再生我的氣了。”

趙恒將自己姿態放的極地，連姜都知在一旁聽著都有些詫異，二大王在宮裏無法無天慣了，何時見他這麽誠懇的向人道過歉。

裴宜最是吃不吃，見他語氣誠懇，裴宜雖沒說原諒他，卻也換了個話題說道：

“今日騎比賽，太子都去準備了，你怎麽還有空在這和我閑聊。”

知道裴宜不再生氣，趙恒便轉坐在裴宜旁邊，解釋道：

“這種場合我一概是不參與的，那些使臣們騎都厲害的很，若是贏了便是為我朝爭，可若是輸了，就有些難堪。

秧秧不知，今日騎之後，回皇城的路上百姓們會聚在道兩側，看到底是誰得了好彩頭。

若是我輸給那些外國使臣，我是寧可打個地回宮，也不願看見那些百姓失的眼神。”

趙恒平日在宮裏雖然看著不正經，但畢竟是皇子，對臣民他有一種天然的責任。

聽他這麽說，裴宜疑道：“那太子怎麽這麽坦然，我今早瞧他今早出門時完全沒有張。”

趙恒一笑，出一顆虎牙：“大哥事事都做的好，不管是策論文章還是騎馬箭，這天底下就沒有大哥做不好的事！”

趙恒對趙恂是發自心的崇拜，他的崇拜也確實有道理。

趙恂自打會說話開始，就從沒在人面前說過不該說的話。

每日宗學裏都是他到的最早，這幾年家也漸漸的給他們派些事，趙恂也都能一不差的完。

更不用提騎馬箭這一類活，趙恒覺得，太子就該是他大哥這個樣子。

換句話說，他大哥就是這天底下唯一一個能擔得起太子名號的人。

趙恒把趙恂誇的神乎其神，裴宜到是心裏不甚相信，怎麽會有人事事都能做到完，說話滴水不，世進退有度。

這樣的人活著豈不是太累了。

正想著下面鼓點聲漸起，參加騎比賽的外國使臣和伴的朝中青年紛紛登場。

裴宜一開始就是平常心在看，直到看見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忽然神有些張，小手也攥起了來。

趙恒知道不自己不好在眷看臺久留，正準備離開，卻察覺到裴宜的異樣，于是低聲問道：“怎麽了這是？”

裴宜指著那個名完的遼國使臣，低聲向他說了年紀那晚花園裏發生的事。

因為姜都知向囑咐過，所以裴宜也說的籠統，只說那人言語不善讓自己了委屈。

說話時離得趙恒近了些，帷帽出一隙，趙恒看見了紅腫的雙眼，委屈可憐的很。

他不知裴宜今早哭鬧過，只看這雙眼睛，他還以為裴宜是從年節那日一直哭到了今天。

想到此趙恒心裏便更不是滋味了，若不是自己錯了時辰，也不會無辜被人欺負。

趙恒順著裴宜手指的方向看去，見那完正笑著調試弓弦，頭上的金冠分外醒目，趙恒眼睛瞇起來，顯得有些兇狠。

站起沖著裴宜說道：

“秧秧等著，看我給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