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初五，裴小蕓回來準備開學的教案，帶的是畢業班，責任重大，黃不錄歌的時候都被按在書吧寫作業，姜顛忙著申請學校，準備六月的IPHO競賽，程逢的舞蹈教室也在招收學生，陸別則忙起開音樂工作室的后續事宜……

書吧了他們的集中營。

戴寶玲有時候深夜從公司離開，還要在半路上打包夜宵給他們送過去，隔著落地窗看里面的男男，真心慨：年輕真好，有夢想真好。

正式開學后，大家各自忙碌起來，程逢的舞蹈教室也開始營業了。

每天上兩堂課，下午一個半小時，晚上一個半小時，每堂課學生都不超過八個，了課時學費的都可以來上課。除開電影學院的一些大學生之外，還有幾名臨南高中的學生，都是因為文化績一般，但又想能上好一點的大學，于是從藝特長生這邊來獲取加分的，其中就有柴今。

晚上九點半，舞蹈課結束，學生們大汗淋漓癱坐在地板上，休息了會紛紛收拾東西，和程逢告別。柴今落后一步，被程逢住。

有些怕程逢，戰戰兢兢地問：“程老師，有什麼事嗎？”

“想和你談談，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就十分鐘。”

“……好。”

柴今咬住下，跟著程逢盤坐下來，拿著巾臉。有些膽怯，上課的時候程逢是很嚴厲的，對作要求很高，而剛剛連續三次走神沒跟上節奏。雖然程逢沒直接點名，但知道肯定看到了。

程逢大概看出來有些張，微微一笑：“下了課你就輕松一些，我們隨便聊聊。上次為你們編舞的時候，我對你的舞蹈功底是有一些了解的，你態，比一般初學者要更容易做一些高難度作，但是節奏是個很大的問題，這和你一直以來學古典舞是有關系的。”

柴今遲疑地點頭：“嗯，我知道。”

“那麼為什麼突然要來學爵士舞？其實這兩個舞種在節奏和作上都有很大的差別，也不是說不能很好地融合，但就是需要舞蹈者功底深厚，才能夠駕馭自如。可是你幾個月后就要參加高考，時間和力都有不足，我的意思是按照如今的況，繼續學習古典舞不是把握更大一些嗎？”

給柴今上了兩堂課，就知道事實上，的心思也不在爵士舞上面。是個有些膽小的孩，在舞蹈里的釋放更適合溫又富有韌的古典舞節奏。

程逢不太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決定來學爵士舞。

柴今抬頭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擰開礦泉水喝了一口，才慢吞吞道：“我沒想那麼多，就是、就是想驗一下不同的舞種覺。”

“如果你對爵士舞興趣，我可以私下里教你一些。但是如果是以正兒八經的學習狀態來說的話，你現在的程度真的不能稱得上有多好。”頓了頓，程逢又說，“你總是在上課的時候走神，也不知道想什麼？”

“……我、我會改的，程老師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柴今，你了學費，這個機會是你自己給的。我沒有想拒絕你的意思，只是出于旁觀者的角度，善意地提出對你或許更好的建議。你可以再想想，如果還是堅持要學爵士舞，那麼接下來可能得加倍努力了，否則是很難通過藝審核那一關的。”

同一批學生里面，完全沒有任何舞蹈基礎，僅僅靠一些天賦和興趣的大有人在，但是兩堂課下來基本也能將爵士舞節奏把握地很好，但是柴今可以說是非常糟糕。

程逢不敢對一個小姑娘說太重的話，點到即止就放離開了。

柴今背起書包小跑出去，一路穿過走廊，到樓梯口這邊，瞥見休息室門里出的，腳步一頓，抿得更。

直到后響起腳步聲，意識到程逢也從教室里走出來，才飛快下樓。

年后下班的時間往后調整了半小時，所以柴今到一樓書吧的時候，雪冬還趴在吧臺打游戲，頭也沒抬，火急火燎地同柴今打了個招呼。誰料沒聽到一回應，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追著人影朝外看，見柴今一路小跑穿過馬路，卻忽然站在對面停住，抬頭看著一個方向。

風吹開單薄的春，出里面筆直的雙。

雪冬心里咯噔幾下。

其實姜顛和程逢的關系在他們幾人眼里已經是心照不宣的事實，只是大伙都有默契，畢竟姜顛還是高中生，馬上也到高考的關鍵時刻，而程逢多還能在娛樂圈掀起一些風浪，傳出去名聲不好也就算了，最主要是會影響到姜顛的學習，所以他們從來不在公開場合有任何親舉。

姜顛也知道的心思，通常都是下了晚自習才會過來，直接躲到休息室。

連天天跟在黃后的幾個小子，也只是知道他對程逢有意思，每天想著法子來書吧找存在，卻不知道曲徑通幽，水到渠，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

可是，柴今怎麼？

……

程逢也有些納悶柴今的選擇，還想著找機會和裴小蕓通一下。做好第二天的課程安排后，頂著一汗臭回到休息室，推開門看見姜顛伏在書桌上寫作業，神一緩，靠在門邊不了。

過了一會，他察覺到，眼睛微微迷蒙地看過來。

程逢輕笑：“我怎麼覺得你像神算子，還真是說準了。”

“什麼？”

吐出三個字：“地下。”

最開始的時候，以“他的班主任”“裴小蕓的好朋友”的份拒絕他時，他提出的解決辦法就是地下。現在解決裴小蕓了，卻還是沒改變現狀。

每次都好擔心來上課的學生，會突然迷迷糊糊撞開休息室的門，發現里面還藏著個年。

程逢逗了他幾句。

姜顛臉頰微熱，也沒理，將數學最后一題的答案算出來才放下筆，看一眼時間，快十點了。他起將水杯倒滿，兌著之前的涼白開送到面前。

程逢在沙發上等了他一會，現在懶懶的，抬起下就著他的手勢，咬住杯口。

水剛好不冷不熱，間很舒服。

喝完一杯水，掀起眼角瞄他：“要回去了嗎？”

“嗯。”

姜顛收拾好書包，重新走回來，雙手撐在沙發后座上看：“很累嗎？”

“還好，我送你？”

“不用。”他表淡淡的，“今天我媽回來，所以我要早點回去。”

程逢一聽，轉過頭來：“那你怎麼不直接回去？現在已經十點了，我還是開車送你吧。”

“……反正很快就走。”

每次提起他的家人，他總是這樣，有些失，有些疲憊。

程逢半伏在沙發上，他的腦袋：“那好吧，晚點打電話給我。”

“好。”

姜顛注視著，作停頓了會，將的手從頭頂拿下來，握在手心里：“我回去了，你記得關好門窗。”

“好呀。”

說話間，手機響起來。

姜顛沒有看，放下的手，錯之際手從的耳背過，指尖著涼意，而上的熱度還沒有降下來，兩廂，引發一陣栗。

兩個人都是一怔。

程逢趴在沙發上似笑非笑：“還不走？”

姜顛又轉過來：“……今天中午和理老師談競賽的事，沒來看你。”

“我知道，沒關系，你學習要。”

“可是……”他猶猶豫豫的，“我才看到你一會會。”

程逢忍不住咧開角：“但是我渾臭汗啊。”

他不說話，了耳朵，朝走兩步。

相久了就會發現，盡管有些話他不太會表達，但是眼睛總能說明一切。程逢把頭發撥到耳后，撐著子爬起來，隔著沙發后座朝他張開手臂，姜顛上前抱住。

“怎麼樣？是不是臭死了？”

“沒。”

“瞎說。”程逢輕哼一聲，他的后腦勺，附在他耳邊呵著熱氣，“阿顛，我發現你真是……好粘人。”

他大概愣了足有兩分鐘，仿佛沒意識到自己還有這項特質，深思慮一番后，竟然點頭承認了。

就是粘。

姜顛回到家已經十點半。

陳慧云坐在客廳里等他，也許等了很久，也許有了睡意，總之沒聽見開門的聲音，連姜顛走到邊都沒意識。直到他將落地窗門合上，穿行在屋的冷風忽然被擋在外頭，一室涼意沉下來，陳慧云才如夢初醒，額頭看他：“回來了？怎麼這麼晚？”

不等他回答，又說，“秦媽說你最近回來都很晚，有一次等到十一點你才回來？”

姜顛愣住。

陳慧云撣平服褶皺，一邊朝廚房走：“不？回來的路上給你打包了補湯，你喝一點？”

“不。”

姜顛下服，換上拖鞋，將書包拿進臥室。

“那我就放冰箱里，明天你自己熱一熱。”

他含糊地應了聲，拿換洗服進洗手間。關上門的時候，聽見陳慧云接了個電話，好像還是工作上面的事。

姜顛已經見怪不怪。

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姜毅和陳慧云還要時不時地扮演下夫妻和睦的形給他看，可自打他搬出來，他們之間那點可憐的聯系就不足為道了。他和他們見面的機會也越來越，今年除夕夜干脆全都不在家，而生日也只有陳慧云打了電話過來，姜毅直接忘了。

說實話，他連生氣的覺都快忘了。

姜顛頭發，筆直地站在蓮蓬頭下。

水嘩啦啦地從頭頂澆下，將他的睫刷一把扇子，服帖地趴在眼簾上，濃細長，整張臉致好看地過分。

他很快換上服出來，以為陳慧云早已離開，卻沒想到還坐在床邊等他。瞥見臉上有些僵的笑容，姜顛不一愣。

陳慧云也被他的眼神弄得有幾分尷尬，撥了下頭發說：“最近一直到飛有些累，今天晚上就不走了，我待會去睡書房。”

“書房？”

姜顛反應過來，書房有一張復合沙發，可以放下來做床用，但是沒有床褥。他想了想，著頭發面無表地說道：“書房沒有鋪被子，你要是覺得公寓太遠，小區外面就有酒店。”

陳慧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好一會，到底也沒有跟他爭執，點點頭笑了：“那行，我還是回公司吧，突然想起來明天要去北京開會，飛機很早，在書房睡的話可能會打擾到你。”

起的一瞬間，又轉頭看姜顛：“最近是不是學習力有點大？”

他沒作聲。

“你回來很晚。”

話題又繞到最初。

姜顛把巾搭在肩上，從書包里翻出本書放在床頭。陳慧云看了眼，還是理學方面的書。想說什麼，張了張還是放棄了，轉而覆上母親的輝，用慈關懷的口吻說：“學習很重要，但也不要太累了，你質弱，要注意保暖。還有……你這個年紀，有神力和緒排解不出去，可以適當放松，但不要過激。”

姜顛蹙眉，困于這句話的出。

陳慧云揚起角，笑容泛著一苦：“阿顛，我不是一個稱職的媽媽。”

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姜顛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次回來好像有些憔悴，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他追出去，車子已經走遠了。回到房間翻了兩頁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索放棄。從床上起的時候，余瞥見床頭柜的屜出了，好像被人打開過。

他猛地拉開，看到盒子里散落的煙，突然明白了陳慧云剛剛那句話的意思。

只當他是一時力大，需要排解，卻不知道他已經煙好幾年。

姜顛掀起角輕笑了聲，將煙推回去。

一個人要走歪有多難？

他初次煙的時候，試了五六次才將嗆人的煙吞進嚨，任由那刺激的煙草攪合地五臟六腑好像機械零件錯了位，而他忙于接這種異樣的覺，尋找某種新鮮的刺激，忘記了什麼使他起煙的念頭。

等他可以從鼻間吐出那團團白霧時，新鮮已經褪去，剩下的只有麻木。當初那個平復傷痛的念頭，卻并沒有被取代。

依舊還是會痛恨，會掙扎，會反復質問自己問題到底出在哪里，也會不停地想該怎麼挽救……每每無以出路的時候，都會一接一地。

完再洗手，刷牙，刷很多遍來抹去一些為事實的痕跡，矯造作，又不斷克制。

也許是因為他長期喝中藥導致的，他上的煙味很淡，或者只是被其他氣味掩蓋了，所以一直以來他也藏得很好。

但藏得再好，也無法掩蓋他曾經差點走歪了的事實。

就差那麼一個契機。

假如他不是那麼剛剛好有一判斷力和自控力的話。

姜顛爬上飄窗，指間夾著煙，好像轉筆一樣不厭其煩地玩了會，直到煙散落，整煙攔腰斷裂，他才拿起手機給程逢打電話。

程逢接得很快，聲音也很清楚，帶著一洗過澡后的潤清，應該是沒有睡，一直在等他的電話。

接通之后有那麼三十秒，姜顛沒有說話。程逢喂了一聲后，又試探地了聲：“阿顛？”

“嗯。”他抱著膝蓋，著遠方的燈樓輕輕地應了聲。

程逢忽然被這種莫名的有些寂靜和憂傷的氣氛染，倒在沙發上，想了會問：“明天是周末，你有沒有什麼安排？”

“沒。”

“要不要出去玩？”

“就我們嗎？”

輕輕笑了，聲音好像在月里：“嗯，就我們倆。”

姜顛沒有一遲疑，說：“好。”

……

這段話的最后，他的聲音有了起伏，不經意地被安到。

程逢心想，真好哄啊。

給點點糖就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