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課

「下來。」

顧允真收到這條消息, 止不住地心花怒放。

小腳進拖鞋裏，開心中藏著擔憂，萬一小叔叔還記得昨晚上忘記拿服去浴室呢？會不會還要教訓一頓？

顧允真決定，如果他今晚再提起這事, 就頂, 拒不承認錯誤。

下樓, 推開書房大門。

還是第一次進這方天地，空氣中有淡淡的書墨香, 和雪松木的氣息相糅合,

這氣息有點兒陳舊，卻很是好聞, 好似步這方天地後, 會自忘卻外界的煩擾和雜，變得沉靜、專注。

書架從地板一直延到天花板, 像是熱帶叢林中茂盛生長的植。顧允真好奇地四看看，部分書籍還是外文版的。

此刻, 周循誡坐在紫檀木桌後, 靠在工學椅上，頭微仰著，燈沿著他下顎線條的清晰弧度描摹。

“小叔叔, 找我做什麽？”左右掃了一眼，這書房裏本再沒第二把椅子, 也就意味著, 這是他完全的私人空間。

周循誡：“你選課選得怎麽樣了？昨晚在飯局上，不是說有問題要請教。”

說這話時, 他表平靜，周縈繞著似有若無的上位者氣息, 冷淡到極致。沒有人想到，昨夜在樓上，他有多麽失控。

失控到，昨夜眼前是清純至極的臉。

直到這張臉，和眼前孩的臉重合，花瓣一樣的在輕輕地翕著，眼神專注地看著他，是那麽地信賴他。

但他卻...對有了不該有的念頭。

讓顧允真沒想到的是，對選課有疑問，是那天飯局上隨口提到的，沒想到周循誡還記得，并且會專門過問，。

“我這兩天已經把疑問想得差不多了。”

要說起來，這還是在經歷了那場飯局之後，想通的。

“你起來一下，我給你看我的課表呀。”

周循誡聞言起，高大頎長的軀襯托得書房都窄小了不，

如願以償地坐上他寬大的座椅，手指放在他按過的鼠標上。

他的桌面很簡潔，連屏幕都是電腦系統自帶的原始桌面。

移鼠標，心想，不知道有沒有一天，可以把自己照片設置周循誡的桌面？

的漂亮照片那麽多，就算一天換一張，也換不完，還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産出。

作著電腦，打開瀏覽，輸校門戶網址，打碼。

輸碼時，周循誡別看視線，不期然看到視線下的。

孩紮著一顆乖巧的丸子頭，耳際的碎發出來，像茸茸的小桃子，閃著金茸茸的。後頸很細，修長，得像能掐出水。

纖薄削瘦的肩膀上，約可見純白的肩帶，朝下延。

細細的一肩帶，勒進如凝脂似的香肩，很薄，肩帶繃著，將繃出一層淺淺的。

這麽薄的，豈不是弄一下就壞了？

肩帶再往下延，兜住的就是...

他腦中不合時宜地冒出這兩個念頭。

周循誡蹙了蹙眉，為他的卑劣。

偏偏此刻，孩一無所覺，轉頭看著電腦屏幕，好頸項牽出脆弱的頸線，鎖骨伶仃，好像輕輕按一下，那也會發紅。

他抓起桌面的一瓶冰水，仰頭灌了兩口。

恰好礦泉水快喝完了，他單手使勁，一陣塑料、收的聲音，將一只礦泉水瓶扁。

他在和心中的困做鬥爭，掙紮著，撕扯著。

“諾，我就選了這些。”顧允真如細蔥般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

“我看看。”周循誡的嗓音有些沉啞。說話間，他已經從手中拿過鼠標，點進課程詳頁面。

鼠標換的一霎，小叔叔糲的指腹不經意地劃過細的手背，帶起陣陣栗，指尖發麻。

周循誡瀏覽網頁的速度極快，視線及時捕捉到關鍵信息并進行理，像一臺算力極高的計算機。

“這門，還有這門，不用選。”

顧允真不解。“為什麽呀，我看課程評分都高的。”

“你信不信，這門課的教學PPT年紀比你還大，”周循誡不屑，用鼠標在課程名字上輕點。

“一看這幫老頭就是，好久不更新課程系了，也不知道與時俱進一下。”

“這課有什麽好上的，去聽他們念PPT嗎？”

周循誡一視同仁地毒。

顧允真看得出來，周循誡尊重有知識的人，但他通常對那些靠吃時代紅利，在跑馬圈地時代站到高位的老頭不屑一顧。

這一刻好像又了解周循誡更多了。他其實還是一個很有棱角的人，他不會放棄自己的原則。他不願意和一些人同流合污，玩一些心照不宣的游戲，賺一些心照不宣的錢。

點點頭，指著另一門課問：“ 那這門課為什麽不上？”

“這門課的理論在學界很盛行，但在業界本不是那麽一回事兒。理論應用和實際對不上號，學了也白學。”

“明白。不過，我的課表都快空了，我都沒有課上了。”說。

周循誡薄輕微勾了勾，角一縷笑意帶著促狹。

“我幫你加幾門應當聽的課。”

顧允真看他勾畫的是最熱門的那幾位教授的課。“這些課太火了，就算有人退課，我也搶不到嘛——”

又不可能時時蹲在電腦前，去搶名額。

“這簡單，我給你弄個搶課小件。”

小叔叔厲害了，還會弄搶課小件啊——正說話間，周循誡就已經挪鼠標，將頁面切換到編程界面，從背後出兩只修長的手臂，按在鍵盤上，噼裏啪啦地打了起來。

顧允真僵住。他的手臂正好一左一右從兩側穿過，雖然沒有到，但此時若從前視角來看，就好像小叔叔從背後擁住了。

孩眼睫輕輕了兩下。低頭，看到男人小臂上浮現的青筋脈絡，深刻又清晰。

男和在形上的差異，如此清晰明了地呈現在面前。

第一次意識到，他和的t型差距。他的手掌也比想象的更大，輕輕松松就罩住了整只鼠標，好像他單只手，就能箍住纖細的腕骨。

他要是想做什麽，一定掙紮不了。

鼻腔裏是周循誡上的氣息，清新的木質香氣味，若有若無。

這一刻，空氣都變得稀薄，竭力控制住稍顯急促的呼吸。

...

在搶課小件的助力下，顧允真恍若開了外掛，一下就搶到了幾門火的課。得到了一張極含金量的課表。

翻看這些新課的課程要求：全英文授課、每周一份閱讀材料、小組合作和報告、期中大論文、期末考試。

這致死的任務量啊。

小鹹魚看到這任務量，忍不住瑟瑟發抖。

忽然懷疑，周循誡就是故意的，故意將這些核課程塞進的課表裏，讓當不小鹹魚。

“小叔叔，不行，我會累死的。”聲抗議。“還有全英文授課，饒了我吧。”

“這樣一點點就累了？”他挑眉，“不是說要時而卷一卷，時而躺平麽。我看你是想當躺著就能讓知識進腦的鹹魚。”

顧允真：...

他怎麽知道，就是想躺著就讓知識進腦啊，還一舉兩得呢。

看著周循誡冷峻的側臉線條，顧允真著實不敢拿撒的那一套來施加到他上，只能可憐地討價還價。

“那可不可以減一門？”

周循誡勾著角，似笑非笑，拒絕得幹脆利落，“在這件事上，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

“不過，你肯定能拿到全優。”周循誡看著，邊的笑意罕見帶上了促狹，“小侄，我對你寄予厚。”

他看得出來，顧允真對自己的人生規劃還是蠻清晰的，對于自己想要什麽、想為什麽樣的人，有基本的方向。

是以選擇的課程，除卻專業課外，集中在兩個方面。一類是拓寬知識面、延思維框架，了解社會運行規則的課程，例如《當代世界經濟和政治》、《政治學階梯：系與問題》、《哲學導論》、《社會學概論》等。

另一方面，則是金融和投資領域的實課程，例如《投資學》、《金融工程概論》、《貨幣銀行學》、《創新創業投資管理實》等。

周循誡目落在《金融工程概論》這一行字上，挑了挑眉。

“以後想搞投資？”

“嗯，想試試。”顧允真嗓音裏帶上了雀躍。

實則，選擇這類課程，私心也是因為周循誡。

那天在飯局上聽謝飛馳偶然提過一，周循誡在大學期間便立的投資管理公司Z抓住了互聯網興起的風口，短短四年，一躍為管理規模躍居全Top40的上市私募基金。

他的卓越總是令神往。

“小叔叔，我真的要拿到全優嘛？”顧允真嗓音聽起來悶悶的。

還要拿“全優”，優秀是按照一個班學生的比例算的，每班只有前30%的人能拿到優秀。

他以為厲害得能起飛嗎？真不知道周循誡是高看了，還是高看了。

周循誡正要回答，這時他的工作電話忽然響起。

他看了眼一旁的顧允真，接起。

“喂，三哥，這麽晚了，沒睡嗎？還有點工作上的事...”

那頭，一個甜的音響起，這讓本來還在咬著手指看課表的顧允真像小兔子似的，“刷”地一下，豎起了耳朵。

甜的音是程厘。向周循誡彙報“生命碼”研究組第三代測序技的進程。

“第三代測序技的好在于，單個DNA分子就能進行信號檢測，目前的困難還是在經費...”

“沒問題，預算的事你找梁正清批。我只要求，實現測序儀讀長平均突破30Kbp以上。”

周循誡面沉靜專注，聲線冷沉。

程厘聽著他不近人的聲音，有些犯難。

在科研上，周循誡絕對是個很好的金主：給錢爽快，不啰嗦，專業的事給專業的人做，同時他又備一定的知識背景，不會出現“外行人指導行人”的況。

但他也有難纏的地方：在工作上，周循誡是一個絕對的“結果至上”者。他不問過程，只問産出，只問結果。

要是結果沒能達到預期，他會迅速召開會議進行複盤，若有需要，會幹脆利落地換人，手起刀落。

程厘很珍惜和周循誡共事的機會，還不想被換掉。

還想得到周循誡的認可。

像周循誡這樣的男人，他的認可太珍貴了。

電話持續了三分鐘。顧允真在一旁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裏專有名詞濃度頗高，聽得一知半解，心裏更悶了，就好像周循誡有另一個世界，而因為缺乏專業知識背景，邁不進這世界。

喜歡上周循誡之後，就變得好貪心。

想要得到所有的周循誡。

掛斷電話後，周循誡把工作手機放一邊，看到顧允真蹙著好看的眉，那神態，活一個“不高興”。

“怎麽了？”周循誡一手兜，另一手在發頂上了一把。“嫌我給你的任務重了？”

“沒有。”悶悶的。現在忽然不得任務更重一點呢，任務重一點，好早一些長。

一顆心強烈地悸著。

“我有事問你，小叔叔。”仰起一張小臉。

在暖黃燈的映照下，好似了暖玉，眸中霧氣粼粼。

“你問。”

周循誡耐住心，以為還要請教什麽問題。

“小叔叔，程厘學姐優秀嗎？”

把心橫了橫，最終這麽問。其實連自己想要什麽答案都不知道——程厘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

早在昨天晚上，就悄去某度查了下，程厘不僅是生學博士，在本科時期，就拿到了羅德獎學金。

羅德獎學金，歷史上最優秀、最負盛名的國際獎學金項目之一，有“全球青年諾貝爾獎”的譽。評定標準包括學表現、個人特質、領導能力和能運等。

可以說，只有全面發展的人，才能拿到羅德獎學金，為羅德學者。

顧允真還從周婷鈺那裏知道，周循誡當年也拿到了羅德獎學金，還是當時最年輕的羅德候選者，這一紀錄迄今都沒有被打破。

只不過，周循誡沒有去Oxford的打算，當時年輕氣盛的他拒絕了這筆獎學金。

的心事，就是這般地千折百轉。要是說原本對羅德學者不屑一顧，但現在，也想為羅德學者，也想變得卓越。

從來沒有想過要為什麽萬裏挑一的人，此刻卻因為他，想要變得萬裏挑一。

周循誡掃了一眼，淡聲。“...世界上優秀的人多了去了。”

這小姑娘莫不是被別人的優秀“刺激”到了。

顧允真又問：“那程厘學姐，漂亮嗎？”

周循誡：“...世界上漂亮的人也多了去了。”

顧允真：“那...”

這次還沒等問出口，就被周循誡打斷了。

“得，停住，無聊的問題別問。”周循誡打斷得幹脆利落。

這下顧允真更氣了，簡直氣了一只小河豚，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生氣。

難道是因為周循誡嫌“無聊”？還沒被人評判為“無聊”過呢，很有趣的好不好？

氣鼓鼓地反問：“難道你嫌我無聊？”

紅石榴一樣晶瑩的輕微撅起，因為氣鼓鼓的緣故，一張小臉簡直瀲滟得不可思議。

周循誡的視線在上停留了幾秒。

“別混為一談。”周循誡將手肘撐在工學椅的椅背，俯下，將他和放到視線齊平。

也就是這個作，驟然間拉近了他和的距離。

“小侄，是你問的問題無聊，不是你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