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

祁宴離開了，衛蓁只覺屋空氣都流通了不，長松一口氣。

他們之前在溪水中，也有過更親的舉，故而衛蓁也不再多想，只以後繼續與他裝作無事的樣子相罷了。

祁宴從屋出來不久，上了甲板，夜晚涼風徐徐出來，便遇上了衛淩。

衛淩笑道：“祁宴，你與我阿姊今日的琴課，怎上了這麽久？”

祁宴道：“你阿姊發熱染了風寒，我陪著幫侍照顧了會，故而琴課多拖了些時間。”

衛淩一愣，“阿姊生病了？”

祁宴繼續道：“是，適應不了走水路，我與商量了下，決定待船隊到邊境後，我們便繼續坐馬車去晉國。因為此前走陸路的大部隊都在後方，護送的人手可能不夠，需要我去軍營帶一隊士兵來。”

衛淩激道：“你竟想著這樣周到，只是也折騰你了，這段路上也多謝你照顧我阿姊。”

祁宴笑道：“應該的。”

“不不，哪有什麽應該的，”衛淩攬住他肩膀，笑道，“待到了晉都，我定然好好答謝你一番。到時候你想要什麽與我提便是。但凡我有的，一定不會吝嗇給你。”

祁宴挑了下眉，“當真？”

“那是自然了。”年俊容出笑容，與他一同下到船艙，去檢查船。

而此後的幾日，船往晉楚兩國的邊境行去。

衛蓁因為水土不服，興致懨懨，食不振，除了學琴時下床，大多時候本不想下榻。

到了第五日，的況總算稍微轉好。

傍晚時分，衛蓁提前備好茶水，等著祁宴來上課。

正練著琴時，忽聽見屋外傳來了極大的爭執聲，那聲音一方是衛淩，另一方則是太子。

衛蓁聽了一會，明白了在爭執什麽，連忙從案幾後起來，往外奔去。

衛淩斥問道：“船隊行駛的方向不對，為何不向楚國的邊境走，反而往魏國走？”

“回衛侯，太子殿下早些時候下達的命令，說船只不在楚國邊境停靠了，直接走水，沿水路而上，能省下好幾日的路程。”

“走水？景恒你知道水是何嗎，那是楚晉魏三國的界地帶，魏國在北邊，近來不太平，邊境常有水匪作，豈能走那裏！”

衛淩上前去理論，被一衆侍衛給攔下。

景恒邊的幕僚道：“這話是將軍告訴衛侯的？衛侯且看看，我們在水已經走了一段路了，路上可曾遇到匪兵？”

這一路上風平浪靜，路上船只眼可見了不，故而行船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一倍。

衛淩道：“即刻調轉船頭。”

幕僚看向太子：“殿下？”

“就按照你說的繼續做。”

景恒看向衛淩，態度漫不經心，“孤沒空與你們耗著，若走陸路還得多費五六日，孤早日將你阿姊送到晉都，也算早日解。”

衛淩懶得與他辯，要指揮士兵調轉方向。

“衛侯莫要做無用功了，這些侍衛都是大王的親兵，孤是太子，他們自然一切都聽孤的。”

衛淩回過頭來，拔劍而出，面容覆滿冰霜，一瞬間劍抵在了景恒的脖頸之上。

四下一駭，侍衛齊齊拔劍，將衛淩困在了中央！

“阿淩！”衛蓁提著裾奔出，走到衛淩邊。

著他手，把那把長劍回他的劍鞘之中，太子看衛淩收起劍，也示意周遭之人退下。

衛蓁看著景恒：“我自上船後便一直暈船，此番準備停船于岸邊，改走陸路，太子殿下見諒。既是我和親，已晉地，這裏也真不到太子殿下做主。”

太子倒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被衛蓁拿著份來反制他，他輕笑道：“不會有水匪的，若真有水匪，那一切都由孤負責便是了。”

“調轉方向吧。”一道聲音從後而來，將劍拔弩張的一幕給打斷。

周圍的士兵讓開一條路，祁宴大步走來。

“魏國，邊境無人轄管，太子若不信在下警告，可乘一只船，自己北上水試一試，看看這段路太平還是不太平。”

他目剎那寒氣人：“殿下沒上過戰場，不清楚是如何打仗，眼下護送公主十艘船，將士總共不過三百餘人，在楚國境自然暢通無阻，然而魏境的水匪彪悍，若真對上，護衛隊未必能占上方。”

景恒面變了變。

祁宴不再多作解釋，道：“你即刻去給發號命令，讓船隊調轉方向。”

太子的幕僚拱手道：“殿下，天要暗了，江面起了霧氣，此時在江中調轉方向，怕船隊看不清要相撞，不如停靠岸邊，明早再整頓出發。”

祁宴笑道：“真停靠一夜，你猜那些魏國的匪兵會不會劫了這艘船？”

太子默不作聲，祁宴帶著衛淩與衛蓁，往屋裏走去。

屋門關上，祁宴對衛蓁道：“我有些時日沒在邊境，不知魏國水匪近來況如何。如若夜裏真遇上匪兵，他們劫船必定會打主船的主意。”

衛淩道：“主船在船隊中央，本逃不掉的。”

“是，為了保險起見，衛蓁你現在將行囊收拾一下，我與你到護衛船，護著你，倘若真是最壞的況，從那裏逃走也方便。”

衛蓁沒料想到況這般急，點了點頭，“我這就收拾。”

衛淩咬牙道：“此番護送的隊伍都是楚王的親兵，只聽命于太子，便會壞事。我聽說魏地水匪彪悍，否則也不會在邊地作這麽多年。”

衛蓁打開櫃子，其實也沒什麽行囊要帶，唯一的重要之便是那一枚生父母留下的玉佩。

而祁宴則去牽了他的白馬，他們三人避開景恒，下到下面船艙，那裏放下舷梯，搭到一旁另一艘護衛船上。

三人上了護衛船。衛蓁去主屋休息，然才坐下後不過半個時辰，便聽外面傳來巨響。

“護駕！護駕！有水匪！”

衛蓁出了屋子，到甲板上，看到霧氣朦朧中，出現了十幾艘船的影。

“嗖嗖嗖”幾聲，暗冷箭飛來，有士兵應聲落水。

那水匪常年作，自是訓練有素，接近尾隊的護衛船時，衆匪兵放下長板，一擁而上，很快兩方便纏鬥起來。

“首領說了，去劫主船！”

廝殺聲與兵打鬥聲傳來，火勢很快蔓延，主船上燭火亮起，頃刻燈火通明。

而他們所在的這一艘船，衛淩已下到船艙，指揮衆人向岸邊劃去。

這條江的西邊是魏國，東邊則是晉國邊境，他們若能上東邊的岸，不談那裏是否有匪兵伏擊，至能躲避開大半的兵力。

四面都是火，護衛船已經淪陷了大半。

眼看有一只匪船就快靠上來，匪兵們引弓搭箭，一支支火箭飛來。

祁宴拉著衛蓁：“會鳧水的吧？”

衛蓁點頭。

“他們以逸待勞，有備而來，那些士兵不是他們對手，再待下去便是坐以待斃，我們與江岸已經極近了，等會跳下水，便往岸上游。”

衛蓁道：“那阿淩呢？”

熱風滾滾，火星四濺，年的眸子比火更亮：“我事先叮囑過他，一旦匪兵過來，便棄船而去，方才我已經放了一支信號，祁家的士兵看到那信號，會立即趕來。”

衛蓁的心砰砰直跳，長發在風中翩飛，被他握住手，溫熱之傳遞到。

“我們一同跳下去，上了岸後，星野駒會帶著我們離開這裏。”

白馬好似能聽懂人話，蹭了蹭祁宴的臉頰，又用潤的黑眸看向衛蓁。

這四周進退維谷的局面，已經不容他們再拖延，他帶著往甲板另一側奔去，十指相扣，袂被風吹得飄舉。

在匪兵沖上甲板的一刻，“撲通”一聲，兩道影跳下了大船，墜了江中。

風聲與廝殺聲，在水的一剎那泯滅，江底的世界是一片寂靜。

衛蓁的長發在水中鋪散開，眼前視野所及，只有一片空曠的黑。

努力臂，往上游去。

可水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猶如一只無形的手，將死死往下摁去。

“咕嚕嚕”口中吐出氣泡。

黑暗的江水對來說就猶如看不見的牢籠，一點點收，要將腹腔中僅剩的一點空氣出。

衛蓁口中的空氣快要耗盡，只覺手腕一，便被拉了一個懷抱之中。

“咳咳！”江水晃，二人浮出水面，衛蓁靠在祁宴肩頭，大口大口息著。

他指了指岸上，示意游去。衛蓁用力點頭。

夏日的夜晚熱風滾燙，江面不算寒冷，衛蓁扣著他的手，與他往前游去。星野駒隨著他們一同鳧水，護在衛蓁的旁。

快要上岸之時，約聽到後有水聲撲騰。

衛蓁轉過頭去，看到有水匪打鬥時落江面，他們在水中浮沉。

有的繼續登船，有的則往江邊游來。

當中有人見到衛蓁，還有側那匹通雪白的寶馬，登時高呼：“快！兄弟們，這有一匹寶馬！”

祁宴顯然也看到了他們，轉道：“你先上岸。”

他松開了衛蓁的手，衛蓁看到他取下馬鞍上掛著的寶劍，朝著那群匪兵走去。

此離江邊已經很近了，衛蓁留下于他也是累贅，力往前游去。

上了岸，撐著地面咳嗽，水珠不停從發間流下。

已是疲力盡，幾乎是被馬駒拱上的岸，強撐著爬起來，拖著沉重的靠上樹幹休息，一邊眺江面。

江面太黑，沒有燈火，只能約約看到一個修長的影子。

不斷有水匪朝岸邊湧來，祁宴以一當十，一劍封，一邊砍殺一邊往江邊游來。

衛蓁注意力全在祁宴，本沒有注意到後有人靠近。

“是個人！”

在那匪兵朝著衛蓁撲來之時，衛蓁亮出手中握著的鋒利簪子，死死簪進他嚨裏。

鮮濺了出來，首倒在面前，子翻過來，出一雙暴漲凸起的眼睛，還在死不瞑目地看著衛蓁。

衛蓁忍著心口的驚悚，用腳將那首踢開，而這已經耗盡了全部力氣。

不知從何，又有一男人出現，那人從水中走來，看到衛蓁和一旁馬駒，眼中出。

衛蓁的手搭上了邊嶙峋的石頭。

那人也拔出了腰間的匕首，朝著衛蓁走來蹲下，口中嚷嚷著鄙的話語，說要將帶回匪兵營。

一道影子投在了他的後，祁宴不知何時上了岸。

他一把拉住男人的後襟，用力暴扣他的腦袋，重重砸到一旁的樹幹之上。

這一切發生在電火石之間，人始料未及。

烏黑的鮮，順著糲的樹幹下！

祁宴面無表，拔出匕首，朝著那人後頸釘去。

雪亮的劍拂過他冷冽的眉眼，鋒利的匕首捅破那人的嚨，發出樹幹裂開的聲音，竟是木三分。

水霎時四濺，灑滿袍，落滿了他修長如玉的手，也沾上他玉白的面容。

那人就被這樣釘在樹幹之上，死前雙腳懸空，都未曾著地。

祁宴臉頰邊帶著，分明是滿污，淩不整的，卻襯得他更是說不上來的俊秀。

不斷有士兵落水，朝著岸邊游來，祁宴拉起來，道：“我們走！”

下一刻，他已攬著的腰肢，將帶到了馬上。

風聲獵獵，駿馬揚塵，後追兵不斷，空氣中充盈著濃烈腥的味道。

星野駒不愧于它的名字，頭頂星野垂落，于茂林間奔走，腳下卻如履荒野平地。

那些匪兵很快被甩在了後，見跟不上索也不再追，轉而回去搜刮船上的寶。

星月，駿馬于林間馳走，風馳電掣。

直到聽不到那些匪兵的聲音，衛蓁才敢開口：“祁宴，你有沒有傷？”

後人道：“我無事，不必擔憂。”

翻過了一個山頭，已確定不會再有人跟來。

衛蓁在祁宴的攙扶下，慢慢下馬，走到小溪邊清洗上的髒污。

在黑夜中看不見，卻能覺清冷的月照在上，問道：“我們現在在哪裏？”

“晉國的邊境。”

祁宴蹲在樹幹邊，借著林間樹葉間下來的稀疏月，仔細辨認著土地上的痕跡。

常年行兵作戰，在夜間識路，一些能力已經化于心。

樹旁，散落著一些腳印。

祁宴撥開了草叢，順著腳印往前走，“這裏有人行走的腳印，附近應當是一個村落。且若我沒認錯路，這裏當快到我母親的封地了。”

衛蓁道：“姬琴公主的封地？”

祁宴回到邊，道：“母親嫁給我阿爹後，外祖為了方便與晉國的往來，便將晉楚壤之地的水瑕邑一帶，封給了母親。”

祁宴一眼星野駒，它好像格外喜歡衛蓁，不停地用頭蹭著的頸窩，弄得衛蓁寵若驚。

他對衛蓁道：“上馬吧，我們今夜先在村落裏住一晚，明日一早瑕邑。”

他們沿著土地上的腳印往前走，村落坐落在大山深，夜已深，村中人皆已安睡下，只村間道路上幾只燈籠照落，散發著昏黃的亮。

祁宴騎著馬在村落徘徊了許久，終于找到了一間荒廢無人用的屋子。

柴扉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音。

衛蓁小心踱步，跟在他後，聽到山間鷓鴣聲，雙手握住祁宴的手，“我們到了嗎？”

祁宴推開了屋門，門上灰塵落下，他揮了揮手，替衛蓁掃開面前塵霧。

屋雖久無人住，但桌椅床凳等東西倒是俱全，窗戶牆壁也能遮風蔽雨。

唯一的缺點……

祁宴嘆了一聲。

衛蓁道：“可以住嗎？”

“住自然是可以住的，”他頓了頓，“但衛蓁，這屋裏只有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