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在雪盈的幫助下洗去一污，換上雪盈給準備的干凈裳。

這裳還是走之前拿給雪盈的，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穿，沒承想兜兜轉轉又穿在了上。

心里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亦不知道是該恨祁讓絕，還是該恨天意弄人。

雪盈方才已經大致了解了今晚的遭遇，溫聲勸：“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皇上把你一路從掖庭抱回來，瞧著不像是要追究你殺人的意思，你不如趁他這一時的心，趕去給他磕個頭，求他赦免你的罪過，否則等他冷靜下來，興許就改變主意了。”

晚余點點頭，幫忙把自己的頭發挽起來。

雪盈說：“別挽了，你頭發還沒干，就這樣披散著，更顯得可憐。”

晚余從來沒有在祁讓面前披頭散發過，一時有些猶豫。

雪盈不由分說地拉著出了門，直奔祁讓的寢殿。

胡盡忠忙活了半天，這會子正靠著殿門外的廊柱歇氣兒，見兩人過來，目第一時間落在晚余上：“晚余姑娘可好些了？”

晚余點點頭，對他福了福。

雪盈說：“胡公公，晚余想去給皇上磕頭謝恩，麻煩您通傳一聲。”

胡盡忠三角眼一亮，心說這姑娘總算要服了嗎，看來皇上這出英雄救還是很有效的，接下來，是不是就該人以相許了？

這樣想著，他立刻屁顛屁顛地進去通傳，那迫不及待的樣子，仿佛人以相許的對象是他自己。

不大一會兒，他又屁顛屁顛地跑出來，對晚余笑瞇了眼睛：“晚余姑娘，請吧，皇上在龍床上等您呢！”

許是想著晚余過了今晚就要飛黃騰達，他連尊稱都用上了。

晚余聽聞祁讓在床上等，心里一陣發慌，張地看了雪盈一眼。

“去吧，沒事的。”雪盈輕輕推，“別怕，皇上不是趁人之危的人。”

晚余暗自苦笑，雪盈本不了解祁讓，也不知道祁讓都對做過什麼。

深吸一口氣，邁步過門檻。

這一步進去，的命運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轉變，誰都無法預測。

祁讓也已經洗漱完畢，換上了明黃緞的寢，外面披了件石青的夾襖，姿態隨意地靠坐在龍床上，左手在右手手臂上緩緩。

四周點著蠟燭，給他冷峻的眉眼籠上一層暖黃的暈，看起來竟有了些溫潤如玉的覺。

聽到腳步聲靠近，他停下作，目漫不經心地向門口瞥過去。

晚余一素款款而來，半干的烏黑長發披散在瘦削的肩頭，臉上的跡已經清洗干凈，蒼白中著幾分憔悴，可憐的宛如一顆寒夜里的珠。

祁讓不聲地坐著，只是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晚余走到他正對面，停在兩三步遠的距離，跪在地上給他磕頭行大禮。

滿頭的青隨著伏的作下來，鋪了一地。

祁讓沒起來，默默看了一會兒才淡淡道：“你殺了人，不是磕幾個頭就能免罪的。”

晚余趴在地上，也不爭辯，像是靜靜地等著他的宣判。

祁讓有種無力，頓了頓又道：“他強迫你是他不對，但你殺人也不對，你知道你捅了他多下嗎，你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自我防衛。”

晚余還是靜靜地趴在那里，不聲不響。

祁讓不有些煩躁，拍著龍床道：“朕問你話呢，你能不能把頭抬起來！”

晚余依言抬起頭。

一張淚流滿面的慘白小臉展現在祁讓眼前。

曾幾何時，祁讓最看不慣波瀾不驚生死看淡的模樣，如今，終于在他面前展現出一個人的脆弱和無助，他卻還是看不慣。

他滿腔的怒火發不出來，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最后從牙里出兩個字：“過來！”

晚余遲疑了一下，起走到床前，怯怯地看著他，子微微發抖，好像生怕他會吃了似的。

“坐下！”祁讓又出兩個字。

晚余戰戰兢兢地坐在了床沿上。

祁讓突然向出手，把嚇得一激靈，本能地往后躲。

“躲什麼，朕是你幫朕胳膊！”祁讓沒好氣道，“你知道自己有多重嗎，朕這一路抱你回來，胳膊都要累斷了。”

晚余愣了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什麼，快點！”祁讓命令。

晚余只得往前挪了挪，抱住他的胳膊慢慢。

祁讓閉上眼靠回到床頭，像是已經忘了殺人的事，專心地起來。

晚余拿不準他心里此刻在想什麼，也不敢吭聲，就低著頭默默地為他。

祁讓悄悄把眼睛睜開一些，看著低垂的眉眼，和輕輕的長睫。

半干的黑發像綢一樣下來，隨著的作，散發出縷縷的清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掖庭那株白梅的香氣。

他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突然開口問道：“那野梅樹還在嗎？”

晚余作停頓，茫然地看向他，隨即搖搖頭，比劃了一個被砍掉的作。

祁讓皺了皺眉，罵胡盡忠：“狗東西，他倒是快。”

晚余搞不懂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一棵梅樹，就比劃道：“一棵野梅樹罷了，皇上想看梅花，花園多得是。”

祁讓卻冷了臉，哼聲道：“你懂什麼。”

晚余怕惹他生氣，便又低下頭去給他胳膊。

祁讓回手道：“換一只。”

晚余看看他放在床里側的那只胳膊，面為難。

祁讓瞥了一眼：“夠不著就上來，朕又不是賴三春，你還怕朕強迫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