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的頭越發低得狠了，臉也越發燥熱，僵在那里不再彈。此時頭頂一聲干咳，男人的腔調中略略有些不自在：“出去罷。”

江念暗暗吁出一口氣，連連應聲退下，才一出沐室，就撞見了一人。

此人穿著同江念一樣的婢子服，不過領口開得過敞、過大，出里面玉的抹，夷越民風野向，領口開得十分低下。

人達娃，生得盈，一對脯子在薄薄的抹下鼓脹得快要兜不住似的。達娃同木雅一樣，也是西殿的大宮婢。

木雅因親人的原因，心底雖不喜梁國人，可面上不會表太過，對江念還算客氣，可這達娃不同，心里不喜，面上更不喜，只要呼延吉不在正殿，明里暗里給江念不痛快。

江念不同計較，倒不是怕，而是因梁國人的份，在這殿里不喜的人太多，若一個一個去計較，日子不消過了，只要不是太過，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左右這些人拿也無可奈何。

不需要所有人喜歡，只需引得呼延吉對上心就夠了。

“才來幾天，不知使得什麼計量，連蘭阿姆都著了道，只讓在大王的寢屋侍夜，反倒讓咱們這些老人兒往后站。”

大王沐時，從不讓人近，卻在這個梁國上破了例，怎能不氣。

江念神一振，不得有人替值夜，好回下人房睡覺。

“你若想在大王跟前盡心，不如今晚上你值。”江念說道。

達娃有些不信：“真的？”

江念點頭。

君王英俊年輕，們這些宮婢誰不想多些機會親近，達娃自知份低微，不指僅憑一夜承歡就高飛枝頭。

在梁國，賤籍子憑姿，博得家主寵，還有抬高份的可能，雖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卻不是沒有。縱使不賤籍，也可抬為小妾，比當下人還是強上那麼一點。

然而夷越不同，夷越有妻，沒有妾，男人可娶多名妻子，諸妻平等，不分高低，所以在夷越，奴就是奴，縱然得了男主人的恩寵，也不可能翻為主，只是給男主人疏解的暖床婢而已，類似梁國的通房。

不過在達娃看來，能得君王一夜恩寵，就是幸事，若可了大王的意，便能常常伴在王的邊伺候，哪怕一夜歡愉，那也是好的。

江念抱了自己的被褥回了下人房，換達娃值夜。

也不知道怎麼的，這會兒不太想見到呼延吉，心里有些堵、難，著一口酸脹脹的氣，不知如何發泄，形容不出是什麼覺。

最后歸結于自己沒休息好，需得安穩睡一覺。

呼延吉從沐室出來，穿過臺，進到里間的寢屋，環視了一圈，只有幾個二等侍婢鋪床、剪燭，呼延吉自顧坐到矮幾邊，也不讓人伺候，倒了一杯茶，隨手拿了一本書翻看。

看了半天，那書也沒一頁，一雙眼有意無意地往門口瞟。終于，燭中有人影靠近，呼延吉收回眼，繼續看書。

達娃見這些時日，大王許梁近伺候，只當是改了從前的習，于是心思活泛起來，趁著空，回去用水洗了子，特意熏了香，收拾打扮一番，招飐著步子進來，對著幾個二等宮婢睇了眼。

于是眾人退了出去，帶上房門。

人走到矮幾邊，跪坐下，替呼延吉重沏了一盞茶，又揀起一顆葡萄，將皮兒剝了。

“大王，婢子親手替您剝的，嘗一嘗。”

呼延吉橫瞥一眼：“怎麼是你？”

達娃啟笑道：“梁慣會躲懶，不愿值守，婢子也怕不盡心伺候，所以替了。”

人說罷將手上的葡萄往呼延吉邊送。

“拿走。”呼延吉擺了擺手。

達娃只好回手，將葡萄放茶碟中，用絹帕拭凈手，又假意端起茶盞，一不小心將茶水潑灑到呼延吉的襟上。

一面趁機將手放到呼延吉的口拭，一面討饒：“都是婢子沒拿穩，婢子該死。”

人見呼延吉沒出聲阻止，越發大了膽，拿往他上挨去，一雙手更是放肆，就要從男人微闊的襟探進去。

不承想，一個強勁的力道箍住的手腕：“本王的衫了不打，你這小賤奴的衫也了，不如了去……”

男人低著聲，得達娃失了心神，全然沒聽出里面危險的意味。

人臉上生春，一雙眼迷離不清，腦中只有那句“不如了去……”

……

木雅臨調去了圣太后的祥云殿，因手巧，不僅會挑花等多種繡織，還可織各式各樣的吉祥圖案，且在澤搭配上十分得圣太后的喜歡。

這日，正引著幾個祥云殿的宮婢給掛毯裱邊，一人沖到的邊，拉著往外走。

“木雅，快去救我阿姐。”

木雅先時沒反應過來，定目一看，原來是王殿的帕依，于是掙的拖拽。

“你阿姐？怎的了？”

帕依一聽，眼就紅了，抖擻著：“大王將阿姐下了牢，說……說要……”

“哎呀，說什麼，你快說！”木雅急問。

帕依一把抓住木雅的胳膊，泣出聲：“說要施‘剝皮楦草’之刑！”

“什麼！”木雅驚呼出聲。

所謂“剝皮楦草”就是將人皮剝下，再在人皮下填充稻草，做模子示眾。這酷刑從來只是聽聞，施刑往例很稀。

帕依前來央渙木雅，是因為木雅在大王邊待得最久，平日在王跟前還能說上兩句話。

木雅不再耽擱，隨著帕依往西殿趕去，一面走一面詢問：“到底犯了什麼大錯，惹大王這般怒。”

帕依磕磕絆絆說了出來：“也不知道哪筋搭錯了，那晚回來又是浴，又是抹熏香，我問，也不說話，只是笑，后來我從守門的幾個小侍那里得知，哎……”

人嘆下一口氣，繼續道：“弄臟了大王的寢，還……還往大王懷里，手上不老實，去褪大王的衫……”

原來這帕依之姐就是達娃。

木雅不聽還罷，一聽之下，立刻頓住腳，不再往前走一步。

“怎麼不走了？”帕依催促道。

“沒救了……”木雅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