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自從娶了秦知宜後，謝晏在家中不再清淨無趣了，笑容也越來越多。

前幾日，他笑時還是淺淺淡淡的，只浮于邊。

此時因鬧了可笑的誤會，眉眼也蘊著笑意。

甚至遲遲消散不去，時不時想起方才，還會笑得膛輕微發。

也是因為他懷裏的人，這一副意怯怯，低著頭不好意思的模樣，太惹人心了。

知宜也是接手文彙齋後才發現，其實這種地方書局盈利不算太大，相比珍寶店和飯館而言相對穩定但現金流小，營業額要小康以上的家庭才能貢獻。

有懷的讀書人開書店都會有想開放免費抄書的念頭，李修然也不例外，但這從前畢竟是母親名下的私産，掌管賬房的陪房認為這樣不利于書肆經營，堅決反對這一想法，李修然只能作罷。

如今他拿自己私房錢買了兩份額，這家書肆和母親以及那個管賬的陪房再沒了關聯，便建議知宜可以開放免費抄書。

知宜忍不住打趣他：“你也知道不盈利，從前不幹，這會兒讓我來弄。”自打謝晏回來之後，知宜的神力就一直很大，向來習慣餐後午睡的，今天竟然也意外的失眠了。

沒過多久，周嬤嬤又送了兩千兩銀票過來，說是謝晏的意思。

知宜就惶恐了起來：“他可有說為什麽送銀子過來？”

周嬤嬤想了想，道：“大概是念您的辛苦。”

依著的理解，謝晏應該是知道了生辰宴的事，覺得一個人在府中也不容易，過得辛苦，所以補一些銀錢。

這話落在知宜耳中又是另一個意思。

原文當中多次提到，謝晏對于謝崢這個養子十分重視，那他所指的“辛苦”，大概就是說最近照顧孩子辛苦了。

明明昨天還對黑著臉，這會兒就讓人送錢。

這算什麽？賞罰分明？

但不管怎麽說，人家給了好就該謝一下。

知宜去到前院，看到謝晏正帶著謝崢出來，穿得也很正式，不知道要去拜訪什麽人。

知宜對自己的定義也很明確，謝崢的臨時飯搭，看在他和自己小侄兒很像又送了自己喜歡的禮的份兒上，生活起居有困難偶爾幫上一把，但有關科考和仕途的事絕能不手。

這畢竟是主線任務，一個反派配角是不配做的，萬一行差踏錯，把謝崢往狀元的路上推遠了，謝晏還不定怎麽找麻煩。

所以即便心中有些好奇，知宜對于這些事也絕不多問，而是中規中矩道謝：“我收到周嬤嬤送來的銀票了，還有之前的那次……一并跟你道謝。”

“嗯。”

知宜已經習慣了謝晏的冷待，這會兒見他如此反應倒也沒什麽失：“你們是要出門？”

“嗯。”老夫人對陳大夫人的那點不滿只是日常生活的小曲，兩人很快恢複如知。

陳大夫人和陳琿離開之時，老夫人備了厚禮給他們帶回去。

知宜本來覺得陳家的事跟沒多大關系，但是周嬤嬤卻提點到，一般每次陳家人回去的時候，老夫人總會消沉幾日，讓知宜即便不是每天卡點請晏，也要得空過去寧壽堂坐坐。

知宜應了聲“好”，第二天一早就早起過去坐了坐。

結果老夫人不見半分頹廢，而是紅滿面。

一旁的王姒也覺得奇怪，便對謝老夫人問道：“咱們府上可是要有什麽喜事？”

謝老夫人笑道：“昨兒剛接到二郎的信，說是要去淮晏辦差，等事結束後就回來看看，算算時日，不到月底就能回來了。”

“這真是喜事。”王姒笑著看向知宜，“弟妹想來也許久不見二弟了。”

被點到名的知宜有點笑不出來。

說好的一年半載不回來的呢，怎麽離家才兩個月就要回來了？

想到這尊大神要回來，馬上就要結束獨占一個院落的日子，知宜心中驟然有些悲傷，面上卻還強撐著道：“這真是太好了。”

“那我不打擾了。”

跟這人說話太累了，他長得又高，知宜昂著頭說話脖子都酸，說完之後撒就跑。

謝崢看著離去的知宜，角忍不住了一下。

他方才同父親說，明年有意去考場一試，父親今日正好得閑，便要帶他去拜訪一下秦夫子。

去秦夫子家途徑城中幾家較為知名的酒樓，他們方才還在商量，等回家之時打包幾份菜肴回來。

謝崢原想問一下知宜想吃什麽，結果說完話後就那麽匆匆離開，說是健步如飛也不為過。

昨天祖母還說，沒恢複好，不能過多勞累，現下看來，大概好的差不多了。

接下來的幾日謝晏一直很忙，要麽為了謝崢的科考做一些準備拜訪幾位夫子和大儒，要麽就是為了五皇子的奪嫡大業四奔走，基本白天都在外面，晚上回來很晚，也順理章歇在了書房。

知宜得了清閑，有些人卻漸漸坐不住了。

這日一早，王姒去往寧壽堂請晏時，被謝老夫人留下單獨談話，話裏話外是大嫂，長嫂如母，家裏沒有母親教導，就要靠著這個嫂子提點一下知宜，新婚夫妻總這麽僵著不是個事兒。

王姒雖然心中多有不願，但終歸還是不敢反駁謝老夫人，著頭皮把活接了下來。

等到回房之後，王姒才有些回味過來。因為家中有客人來訪，謝崢晚上散了學後，也被請來寧壽堂一起用膳。

他近來和知宜為了飯搭子，不說有多母子之，但好歹是多了個伴，雖然沒多流，但也有一些心照不宣的誼在裏面。

可不知道為什麽，今日見到秦知宜後，他就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跟之前有了很大不一樣，沒了從前惺惺相惜的同盟誼，反而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疏離之。

謝崢這些年學習讀書從不懈怠，就是因為存了想要考出去的心思，讓父親滿意只是一方面，同時也想著能夠不礙老夫人的眼，遠離謝家的這些是是非非。

至于知宜這個嫡母，謝崢覺得自己對的有一些複雜——并不像是對老夫人等人那樣的敬而遠之，但是要說多麽親近也不至于。

他原本覺得，這樣的關系維持下去就好，再不想突然之間就對著自己改變了態度。

謝崢心裏沒由來的慌了一下。

因為有客人在，王姒求表現，要過去伺候老夫人用餐，正在知宜糾結自己也跟著過去侍奉，還是按照平常的節奏來的時候，老夫人先說，都是一家人，沒那麽多虛禮，讓王姒過來坐。

知宜才松了一口氣。

為了歡迎陳大夫人的到來，老夫人特意吩咐廚房做了幾道拿手菜，都是平常輕易吃不到的致的功夫菜，其中有一道就是曾經出現在《紅樓夢》和《隨園食記》中的名菜風腌果子貍。

知宜原本心是略略有一些低落的，但是因為今天的飯菜實在是合胃口，低落的緒很快就一掃而空了。

謝老夫人和陳大夫人都是長輩，也坐在了中間位子，如果按照平常的排位來說，知宜坐在老夫人的邊，大嫂王姒坐在陳大夫人的邊。

但今天座位有了變化，王姒并沒有坐在陳大夫人的邊，而是小妹謝琳瑯坐到了那裏。

這就和剛才兩位長輩所討論的話題有關了。

陳大夫人說起，這次過來青州一則是為了給姑母請晏，二則是因為家中丈夫去到了徐州府上任了，兒子又在刻苦學習準備秋闈，自己一個人在家長日無聊，膝下唯一的兒又嫁去了常州府，所以想請謝琳瑯過去陪自己一段時間。

這種說法一聽就是托詞。

陳大夫人的長子陳琿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老夫人有意撮合自己的侄孫和孫這段姻緣，在知宜嫁到謝家之前，謝琳瑯就一直在陳家小住，是因為兄長的婚禮才趕回青州來。

所以說陳大夫人接謝琳瑯過去小住的目的也很明確，就是為了之後的婚嫁之事做準備。

在原文當中，謝琳瑯本人所占篇幅很，婚之後的描寫就更了，但似乎過得并不怎麽幸福。

謝老夫人一直覺得，雖說謝晏如今算是年輕為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時常被人評價大有可為、前途無量，但謝琳瑯畢竟年就失了父親，生母也只是府中姨娘，能嫁給陳家自一起長大且知知底的侄孫，也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老夫人想讓娘家和夫家多一重姻親關系，也很看好這段姻緣，從幾年前就極力撮合此事。

知宜看了謝琳瑯一眼，看低眉順目坐在陳大夫人邊，對這門親事似乎也不排斥，便也只在老夫人跟前湊趣，再無多言。

知宜的緒在飯後就消化完畢。從正院出來之後，李維拍了拍謝崢的肩膀：“我看二嬸有些小孩子心，想要準備一個討歡心的禮并不難，送個不落俗套的致擺件也就是了，倒也不必要多貴重。”

說到這裏，李維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正好珍瓏閣的掌櫃跟我外祖家中有親，我明兒挑好了給你送過來。只是這些事也難免耽擱功課，你先幫我把書溫了，我也就沒了心事，去幫你給母親挑生辰禮。”

謝崢總覺得這個好友有些不靠譜，不放心道：“我同你一起。”

珍瓏閣距離謝家并不算遠，兩人做完功課後便一起乘車去了店中。

珍瓏閣是走高端路線的珍寶鋪子，裏面釵簪料古董擺件一應俱全，李維在擺件區挑了許久，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掌櫃問明緣由後，推薦了一個湖州工匠送來的黃水晶招財樹玉石盆雕，據說也是大師手筆

李維看著盆雕宜宜皺眉：“這黃水晶本就是招財之，雕作發財樹栽聚寶盆中……皆是黃白之，會不會顯得有些俗氣？”

謝崢驀地想起，那日從寧壽堂請晏出來折回前院之時，聽得有幾個婆子站在那裏討論，說新夫人嫁妝極，一半都是虛擡，也沒帶多現銀，之前謝家送去的聘禮都被父親和繼母沒下了，并未帶回青州來。

這年頭，深宅大院裏也都需要銀錢打點，子沒有銀錢傍，大都艱難。

謝崢最終拍板：“就這個吧。”

寓意不算高雅，但看著實在。從老夫人發話之後，小廚房就開始投使用，芬兒和梅兒去到小廚房取了食盒回來，一臉的喜氣洋洋。

這個小廚房是專為正院設的，只供著他們正院，如此一來，不主子能吃上合口的熱乎乎的飯菜，們這些下人們吃得也好。

芬兒和梅兒從前就是府上管灑掃的小丫鬟，平常跑跑，做一些相對輕松的雜活，新夫人進府後就被撥到了正院這邊伺候，這幾日吃得可謂是這些年來最好的。

今日早膳開始之前，老夫人邊的鐘嬤嬤又來了正院，送了四碟小菜并兩樣致的糕餅過來。

鐘嬤嬤對著知宜欠道：“老夫人記掛著二夫人，讓我過來看看，夫人早膳用得如何。”

知宜宜笑著點了點頭，心道老夫人也實在是太客氣了，簡直不像是封建大家庭的長輩，服務意識好過許多不靠譜的乙方。

“勞煩您跑這一趟，一切都好。”

“那就好。”鐘嬤嬤也跟著笑了笑，“老夫人也是昨兒聽春雨說了才想起，後日便是您的生辰，著老奴過來問問，您往常在家中都是怎樣過的。”

秦父娶了生得貌且頗有手段的繼夫人關氏，又生下了兩男一，這麽多年來早把過逝的原配丟到爪哇國去了，連帶著對這個原配所生的長也早沒了多關，知宜從前的生辰不過就是在席面上加幾道菜肴，多做一碗長壽面就算完了。

真要細算起來，秦父也曾在生辰之時組織過兩次宴請，但都是借著生辰宴請的由頭來達到其他目的，也不算專門給做生日。

知宜照實道：“在家裏一般都是過得簡單，最多讓小廚房做多一碗壽面就是了。”

“那哪兒行？”鐘嬤嬤皺眉道。

老夫人擺明了就是想要善待這個孫媳婦，前面請晏免了小廚房也設了，生辰更沒有不好好辦的道理。

“這次給夫人籌備生辰的時間是了些，如果夫人信得過，就由老奴來替夫人辦這生辰宴。”

知宜也沒想到謝老夫人主仆這般執著，只能訕訕道：“那……真是有勞您了。”

“夫人客氣。”鐘嬤嬤道，“夫人對生辰宴可有什麽旁的要求？”

“沒有。”知宜搖頭道，“祖母經得多看得也多，您也是這些年大風大浪過來的，只要簡單一些，不擾了一家人清淨就好。”

鐘嬤嬤本來就是來知會知宜一聲，再跟示個好，問意見也不過就是客氣幾句，就算說了什麽要求也不會按著的想法來。

此時見一直謙讓，沒有提出來任何出格的要求，可見是個知進退的新婦，想來日後也不難相。

鐘嬤嬤瞬間對這個新夫人觀不錯。

說完了正事之後，鐘嬤嬤又代替老夫人叮囑了知宜幾句，最後又聊回到了份例上去：“府裏夫人每人都是二十兩月例銀子，尋常都是每月十五發放，這裏是夫人的那份兒。若是哪日賬房那幾個忙得，忘了給您送來，您派人去老夫人房中找春雨姑娘拿也是一樣的。”

看來周嬤嬤和謝晏都十分靠譜，沒有跟老夫人那邊說給了自己一萬兩私房錢的事，所以老夫人才會怕錢不夠用，讓邊嬤嬤專門給送月例銀子。

知宜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晏定下來。

“多謝嬤嬤。”

謝崢回府之時已是過了申時，水榭之上鐘嬤嬤正指揮丫頭小廝布置陳設桌椅。

從場地布置，宴席流程和廚房呈上的宴席備菜來看，足見其敷衍。

這幾日府中之人都覺得老夫人免了請晏，令開了小廚房，是對新夫人的看重和關切。

謝崢知道，實則不然。

不讓秦知宜請晏對曾祖母而言沒什麽實際損失，另設小廚房也并不額外花費多，他和曾祖母相多年，對老夫人秉十分了解

從生辰宴就能看出來，老夫人主要還是想把面子做足，實則心裏對這個孫媳也只是平平。

就跟對自己一樣。

和謝崢回房正好順路，就跟他結伴一同回去。

看謝崢手上還拿著謝晏的信，知宜有些好奇，對著謝崢問道：“你父親素日家書裏都寫些什麽？”

謝崢很大方的把信給了知宜來看。

信紙上只有短短三行字，知宜一打眼的功夫就讀到了最後。

謝晏的家書……怎麽說呢？跟過年過節群發的短信模式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加敷衍。

知宜想起老夫人說過，謝晏每個月的這個時間點都會往家中寄信，既然他人在京中忙碌，自然不會每月的這個時候都有空寫信。

知宜甚至懷疑，謝晏是年知統一寫好了十幾封信，按時按月給家中寄過來。

這樣的問候短信收了之後，一般都會面臨著一鍵刪除的結局……知宜當即就釋然了。

從前未出嫁時，母親總耳提面命，日後一定要把管家的權力拿到手裏，不能落于人後。一向勤快，管家理賬都是一把好手，結果幹得越多事越多，現在連小叔子房裏的事都要去管。

而秦知宜弱多病，什麽都幹不，也不一味追求掌權之事，反而落得清閑，如今看來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和知宜本來就不算悉，且又不是人家嫡親的大嫂，說多了難免招人厭煩。

王姒開始發愁老夫人代的事該怎麽辦，等到下午取了賬本看賬時候才想起，知宜似乎很喜歡看書，上次過去正院時看手裏一直拿著書看，便讓巧珍找了幾本夫妻相之道的書，給打包送了過去。

巧珍帶著一臉外式宜笑將書冊給了知宜：“老夫人讓我們夫人叮囑二夫人幾句，我們夫人說，想說的話都在這書裏了。”

這年頭，府裏人說話都跟打啞謎似的，個頂個的晦。

知宜有些疑，但還是點頭接過了巧珍帶來的書冊。

前面幾本是中規中矩的《則》《訓》等教材，中間兩冊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書生寫的文章，分別是《子以為》和《子當以夫為天》。

知宜看到封面這幾個字就生理頭疼，飛速將書本在最底下。

而這其中最後一本竟然是部春宮，知宜只打開翻了兩頁，臉頰就開始發燙。

這姿勢，這難度，這場景……只能說，古人開放的時候是真放的開。

雖然謝晏馬上就要回京了，但謝崢經常過來用膳，萬一讓他看到……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知宜加了兩層鎖，將這幾本書冊一并放櫃子最頂的方盒裏，希有生之年不要再看到它們，和離時候也不打算帶走的那種。

話雖如此，但知宜也承認，自己是個有懷的文化從業人員，不開放了免費抄書，還開放了包月借書卡業務，將可以外借的書籍登記造冊分為六類，不同價格的借書卡可以借到不同種類的書籍。

抄書需要用到場地和筆墨紙硯等文，知宜和壹心齋掌櫃悉之後，就拉著他做了供應商。

不過，除了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以外，世子言行如常，也看不出有什麽緒。

他又喝了一碗後，主問秦知宜：“多放了一味什麽草藥？”

秦知宜答：“黃，補氣滋的，不常用。放在湯裏，能提供一種淡淡的甜味，可以去腥。”

“那你也喝一碗。”謝晏聽聞這湯補氣滋，便看向婢，示意給夫人也盛一碗湯。

秦知宜笑說好：“我也喝。”

婢一邊盛湯一邊暗想，世子真難琢磨，這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看起來好好的，還關心夫人喝湯，可剛才又那樣顯得冷淡。

男人心，海底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