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昏暗的室只點了一盞燭火，微弱的燭下，有個纖弱小的影跪在冰冷的地磚上，顯得格外孤寂悲涼。

在傍晚的亮徹底落下的瞬間，門從外推開，沉穩的腳步由遠及近。

衛南熏跪了一日，渾都是僵的，尤其是一雙早就沒了知覺，就連對周圍的知也變得遲鈍了。愣了下，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且這個腳步聲很悉，過往的每一個日夜，都盼著他來。

一步步一步步猶如踩在的心上。

衛南熏緩慢地仰起了脖頸，癡癡地看向那人。

來人面容俊秀帶著一書卷氣，可眉目間著銳利的鋒芒，他尤為高大站在前，便遮蔽了所有的亮，仿若從天而降的神祇。

他穿著寬大的朝服，走間有游龍般的恣意，他是剛從書房忙完，就直接來見了嗎？

衛南熏一想到這個可能，死了許久的心，驀地跳起來。

整日滴水未沾，讓的嗓音有些沙啞，語調卻如江南小曲般婉轉纏綿：“殿下。”

來人卻充耳未聞，仍是紋未，甚至連半點目都沒有施舍給。

他是生氣了嗎？

氣惹了阿姊了胎氣，可是被冤枉的啊。

衛南熏從沒見過他如此沉著臉的模樣，莫名一陣心絞痛，不愿意看他生氣。

咬了咬牙，想著平日兩人在房中歡好的場景，大著膽子手扯住了那片墨的袖，發涼的手指順著男子結實有力的手臂一點點往上探。

跪著便有些不方便，不得不微微直起，可被罰跪了太久，作有些僵，且從未做過如此大膽恥的事，使得手指不停在抖。

“殿下……”

終于他的眼皮抬了，居高臨下地看向地上的子。從這個角度看去，可以清晰地看見的睫，白皙中泛紅的臉頰，以及纖細潔白的脖頸。

如凝脂如玉，得勾人心魄。

裴聿衍的目黯了黯，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從如玉的臉頰劃過，最終攏那一頭濃的秀發間，另一只手微微用力一提，便迫使踉蹌地站起。

的雙都是麻的，本就站不穩，但他并不在意，就著這個姿勢，兜頭親了下去。

直親的滿臉通紅目含淚，眼看就要不上氣，才放開。而后不等反應過來，便長臂一攬，將打橫抱起，幾步到一旁的羅漢椅，了下來。

衛南熏還有一理智尚存，扯著他的裳低低地道：“殿下，妾，妾還在室……”

“那又如何。”

很想說這樣不好，還在挨罰，是不是該回寢殿再繼續。同時也有滿腔的委屈想要向他訴說，被人冤枉關了室，不僅挨凍還挨了手板子……

可的聲音逐漸變得支離破碎，他如疾風驟雨般，將沉溺于一波又一波的浪中。

不知過了多久，裴聿衍終于松了口。

衛南熏早已意識模糊，只知道到有雙寬大的手掌一直抱著，讓覺不到寒冷。

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臥房，宮在給喂藥湯。

不知是什麼藥，湯有些渾濁，味道也很是難聞，平日就不喜歡喝藥，下意識地撇開了眼。

恰好就見裴聿衍從屏風后的凈房走出來，他剛沐浴過，上只披了件外袍，帶著熱氣的水珠隨著他走一點點往下滾。

衛南熏的目瞬間亮了起來：“殿下，您沒走。”

裴聿衍淡淡地嗯了聲，習慣地坐到了旁，想說點什麼，卻被一旁的宮給打斷：“叩見殿下，太子妃娘娘擔憂衛良娣跪了一日，會有寒氣，特意吩咐奴婢熬了湯藥送來。”

“可衛良娣好似不愿喝藥。”

裴聿衍看了眼那瓷碗，再看榻上的人。本就弱，跪了一遭那蒼白的小臉更是無，到了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道：“去拿碟糖糕來。”

“吃塊糖，便不苦了。”

衛南熏的眼眶驀地紅了，便是為了這句話，就算再苦的藥也喝。

許是太累了，先是跪了一天，又是一場疲力竭的歡好，喝過藥后又有些犯困了，但還記著要和太子解釋昨日的事。

便強撐著眼皮與他說話：“殿下，妾沒有害人，阿姊驚摔倒不是妾做的……”

裴聿衍不知想到了什麼，只安地拍了拍的手背：“這些事等你好了再說，孤不會罰你。”

什麼等好了再說，什麼不會罰？

他是認定姐姐是推的嗎？

衛南熏想說什麼，卻覺小腹一陣翻江倒海地絞痛，的后背瞬間了一片。疼，好疼，是剛剛的那碗藥？

“方才太醫派人來說，太子妃這胎有些不好，你先歇息，孤去看看。”

“殿下，別，別走……”

裴聿衍沒發現的不對勁，只給掖了掖被角，說了句乖，便轉大步朝外走去。

衛南熏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了，眼里全是他決絕的背影，腦海中不免回想著他方才哄喝藥的樣子，他知道這是什麼藥嗎？他是覺得錯了，要為阿姊出氣嗎？

好荒唐啊，從沒害過人，反倒是昨日才知曉，去年小產并不是意外，而是阿姊的手筆。

那是最信任的姐姐，知道真相接不了，才會去尋阿姊問個清楚。的語氣是有些激，可的手都沒到阿姊的服，卻當著眾人的面摔下去了。

沒有人信，連裴聿衍也不信，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意思。

的視線變得模糊，記起初見裴聿衍那年，剛及笄。

那是個夏日的午后，在后花園摘蓮蓬不慎崴了腳險些落水，邊又沒下人，是他路過救了，還為理傷口。

頭次見到除了父兄外的男子，彼時尚且不知，這便是當今太子，也就是阿姊的未婚夫婿。

再見到他，卻是上門來提退婚之事，從沒見阿姊哭得如此傷心過。

雖是衛家的娘，可父親是二房庶出，向來人白眼。

且祖母嫌棄的模樣太像母親，還未張開便有明艷人之姿，一看便是不安分的。生在小門小戶也就罷了，如何像是國公府的娘，故而自小到大就沒什麼兄弟姐妹愿意同玩。

唯有阿姊，為衛家的嫡，知書達理，溫婉大方，從不會看不起。不僅事事都帶著，還會為出頭，向來最喜歡阿姊。

阿姊哭著來尋，掀開袖子出了滿是傷痕的手腕。

“阿熏，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人，這次阿姊求你，求你幫幫我。”

這才知道，裴聿衍當初被皇帝指婚只說要娶衛家的兒，而他此番竟想要退親娶。

他是衛南熏遇見的第一個外男，還救了，自是有些春心萌，可在知道他是阿姊的未婚夫婿后，立即打消了念頭。

如今得知他要娶自己，不免訝異。知道自己長得好看，可對方是當朝太子，什麼樣的絕不曾見過，怎會對一個不得寵又沒什麼學識的子一見鐘，實在令不敢相信。

他真的喜歡嗎？

又能幫阿姊什麼呢？

見發愣，阿姊已經地握住了的手：“阿熏，陛下與朝臣們都不會同意讓太子娶你為妃的，但爹爹已經問過太子的意思了，你我可以一同嫁東宮。”

衛南熏覺得阿姊是瘋了，哪有人能忍姐妹共侍一夫的。

“阿熏，太子若是退親，我便會是全京城最大的笑話，我也活不了了。你我姐妹自小就是最好的，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太子喜歡的是你，我不會與你爭寵的，那些賞賜聘禮也全都是你的，與其盲婚啞嫁不如嫁東宮，你我姐妹仍能相互扶持，這不好嗎？”

阿姊以死相，讓衛南熏一時拒絕不了。

隔日祖母等長輩也相繼尋了，這是長這麼大，頭次如此家里人重視，他們無所不用其極，拿父親與弟弟對威利。

在幾近崩潰不知如何是好之時，太子出現了，他依舊言語溫，握著的手說別怕，一切都有他在。

便是這一句別怕，讓衛南熏點了頭，信了他。

可如今呢？

信他，他卻與阿姊站在一，想要的命。

這一生從嫁給裴聿衍到侍寢、有孕、被誣，歸究底便是錯了人。妄圖奢那遙不可及的，才讓活得如此卑微，變得愈發不像自己。

累了，累極了，不想再他了。

間一腥味噴涌而出，一行滾燙的淚，從的眼角無聲落。

重重地閉上了眼，竟然覺得死也并不可怕。

此刻的心很輕松，很自在，再沒有束縛的東西。

想，若能再活一回，定要遠離裴聿衍，做回衛南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