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肖氏帶著疑從雅馨苑匆匆趕來，一眼便掃到了薑似。

此時天尚未完全暗下來，屋子裡雖已經掌燈，線卻不甚明亮。

轉眸，微微揚了一下角，頓時滿室生輝。

肖氏心中便開始泛酸。

老爺拜太仆寺卿，正兒八經的正四品京，這可比那些隻拿俸祿沒有實權的勳貴子弟們強多了，這也是兒能嫁到侯府去的原因。

長興侯府看重的從來不是兒伯府姑娘的份，而是老爺自的本事和將來的潛力。

不過肖氏心裡還是有些憾的。

前兩年魯王，也就是當今聖上的第五子選妃，最後的王妃人選家世並不出眾，卻是一等一的好樣貌。

當時倩兒也參加了那場選妃宴，要是倩兒有薑似這副模樣，說不準魯王妃就是倩兒了。

長興侯府再好，比起王妃之位就天壤之別了。

當然，肖氏隻敢在心裡想想。

薑倩的婚事算是一件得意事兒，要是讓外人知道對兒嫁到長興侯府還覺憾，一頓冷嘲熱諷是不了的。

“老夫人還沒歇啊。”肖氏笑著向馮老夫人打過招呼。

薑似起對肖氏略略屈膝:“二嬸。”

“四姑娘來給老夫人請安?”肖氏擺出和善的樣子，“真該讓儷兒與佩兒向四姑娘學學，那兩個丫頭被我寵壞了，一點不懂事。”

薑似角嘲弄的笑意一閃而逝。

肖氏口中的“儷兒”與“佩兒”分別是五姑娘薑儷、六姑娘薑佩。

薑儷與薑佩都是二房的姑娘，卻是庶，肖氏自然能隨口說一句二人的不是，還能顯出嫡母對庶的疼來。

馮老夫人輕輕咳嗽一聲，掃了桌上飯菜一眼。

肖氏一愣，下心中詫異笑道:“這是——”

上午才暗示了管廚房的劉婆子，薑似晚上就來找老夫人告狀了?

肖氏不由看了薑似一眼。

面平靜，微勾角。

肖氏滿心不敢相信。

這府中一直是管家，薑似一個沒了親娘護著且還是剛退了親的小丫頭，怎麼敢如此！

正常況下，一個小丫頭不該夾起尾做人嗎?

等這丫頭吃幾天苦頭，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自然會暗示劉婆子不再做手腳。

肖氏的表現明顯取悅了薑似，角弧度更彎了。

前世時就是個掐尖的子，很是在乎自己名聲，要是那時候肖氏這麼做，不願向父兄求助，亦不願祖母看輕了，十有八九會暫時忍下來想更合適的法子解決。

但是現在，如果名聲不能讓活得更舒坦，那就是狗屁，誰都不能讓不痛快。

“好二嬸知道，這是送去海棠居的午飯與晚飯。”薑似冷著臉道。

“這飯菜怎麼了?”肖氏裝起糊塗。

“難以下咽。”薑似說得直接，“阿福與阿喜都嘗過了，二嬸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嘗嘗。”

肖氏變了臉:“四姑娘這話就讓嬸子難了。四姑娘沒吃好跟嬸子說就是了，嬸子定會把廚娘好好教訓一頓給四姑娘出氣的。”

“二嬸打算如何教訓廚娘?”薑似嫣然一笑，“我記得管廚房的是劉婆子吧?”

肖氏剛才的變臉不過是做樣子，現在才真正變，端著親切的笑容反問道:“四姑娘想讓嬸子怎麼教訓廚娘呢?”

一個當長輩的姿態擺得這麼低，

薑似若是咄咄人，在老夫人那裡可討不到好，傳出去的話府中下人也會認為四姑娘刻薄，為難下人。 薑似指著一桌子的菜冷笑:“若說一個菜做差了，可能是失手，偏偏四菜一湯都讓人吃不下去。若說一頓飯做差了，可能是廚子沒睡醒，偏偏兩頓飯都是如此。”

薑似似笑非笑看著肖氏:“要是趕上是非不分的，還以為是二嬸對管廚房的說了什麼話，所以廚房才用這樣的飯菜為難侄呢。”

肖氏臉上徹底掛不住了:“四姑娘，你這樣說就讓嬸子傷心了。嬸子管家不是一兩年了，我是這樣的人麼?”

“二嬸急什麼，我不是說了，是非不分的人才會生出這樣的誤會麼?莫非二嬸覺得侄是是非不分的人?”

“當然不是……”肖氏勉強出個笑容。

薑似一個接一個問題拋出來，直白不加掩飾，竟讓習慣了說話點到即止的肖氏有應接不暇之。

薑似臉一正:“既然廚房的事二嬸不知，那麼就是劉婆子欺上瞞下，想要在我這自失母的人上嘗嘗奴大欺主的滋味了。二嬸覺得這樣的下人該如何懲罰才能讓其他下人引以為戒?”

“這——”肖氏遲疑了一下，“劉婆子既然失職，就讓放下廚房的差事，去針線房當差吧。”

劉婆子是按著的吩咐行事的，去針線房比起管廚房的差事損失不小，要是再罰重了，可就寒了那些替做事的人的心了。

“一個欺負了主子的下人，二嬸隻把打發去針線房，二嬸還真是心善啊。只是不知，倘若劉婆子欺負的是二姐，二嬸又當如何?”薑似毫不客氣問道。

肖氏萬沒想到薑似敢扯破臉說話，強撐著道:“劉婆子在大廚房當差多年一直很妥帖，即便是你二姐遇上這事，總不能半點活路不給老仆留，寒了人心。”

呵呵，反正倩兒早就出嫁了，當然不會遇到這種事。

薑似眉頭一皺:“二嬸說的也對，一個管著廚房差事多年一直很妥帖的人，怎麼突然就糊塗了呢?看來不是奴大欺主這麼簡單。”

肖氏一聽，臉就更不好了。

還是奴大欺主吧，不然豈不是說指使的?

肖氏臉變幻的當口，薑似對馮老夫人一屈膝:“祖母，您最是睿智，不如給孫指點一下迷津吧，劉婆子忽然鬧了這一出究竟是為什麼呀?”

“還能是為什麼，定是那老奴豬油蒙了心！”肖氏急急接話，決定舍棄劉婆子這枚棋子，“四姑娘說得對，奴大欺主的下人容不得，就讓一家子去京郊莊子裡刨地吧，四姑娘覺得如何?”

薑似勉強點頭:“既然二嬸這麼說，我就不計較了，畢竟劉婆子還有一家老小要活呢。”

肖氏只剩下了呵呵。

不給人家留活路的不就是你嘛，這個牙尖利的死丫頭！

薑似施施然對馮老夫人行禮:“祖母，孫就不打擾您歇息了。”

微微點頭，阿蠻與阿巧立刻把桌面上的飯菜收拾一空。

馮老夫人見薑似不再提討要嫁妝的事，不得走人，忙點頭道:“去吧。”

薑似腳步輕快走到門口，似是想起了什麼，回頭笑道:“今日二姐回來，聽說沒有去二嬸那裡。二嬸可別難，說不準過兩日二姐又來了呢。”

說罷，揚長而去。

馮老夫人冷冷脧了肖氏一眼，面不善。

肖氏心中咯噔一聲。

薑似這個死丫頭，臨走竟然還給挖了個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