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乙半臥在舒適的藤牀上，左邊放了一白玉盒的餞，右邊放著先生給的冊子，吃一顆餞看幾頁冊子，厚厚的冊子已經快被翻完了。

擡著藤牀的神僕們忽然停下腳步，仙提醒：“公主，龍眠谷到了。”

合上冊子，將裡的梅核兒優雅吐出，擡眼朝前去——他們正立在一座峭壁之上，所謂龍眠谷，是鐘山一凹陷的深淵，其下地火噴涌，熾熱驚人。當然，這對無懼五行的真正燭氏來說毫無作用，所以龍眠谷一般是用來責罰犯錯神的。

玄乙提了一口氣，把手攏在脣邊，高聲道：“齊南！快上來！齊南！”

連了五六聲，崖底終於飛上來一個影，正是齊南，他滿頭大汗，面如雪，見著公主便出自慚後悔的神，眼眶一紅。

玄乙不等他說話，便笑道：“齊南，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鬍子揪下來。”

擺擺手，令神僕與仙都退開，這才笑瞇瞇地朝他手：“齊南快過來，你一聲不吭跑來這鬼地方待了三天，我的傷也沒好上半點，你就別做這沒意義的事了。”

不提傷還好，一提起，齊南又要老淚縱橫：“我不該著公主下界。”

公主自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裡呵護，誰知這次下界被一個不知名的小妖傷這樣，早知如此，他寧可看公主騎天帝脖子上拔鬍鬚，也不會下界做那什麼鬼功課。

“下都下了，說這些好煩。”玄乙揭開襬，了包裹白布的右，半個時辰前才換的新白布，又已經被神染得一塊塊跡，“爲什麼這傷口總好不了？是那個妖毒刺的緣故嗎？”

齊南急忙把的子按好，嘆道：“莫要它，與刺無關，燭氏便是如此了。”

萬法無用的質，五萬歲後鱗片長齊，更是神兵利難，近乎無敵的燭氏因此便有個極大的弱點，傷勢痊癒得比尋常神族要慢上數十倍，甚至數百倍，否則以鐘山帝君之能，何至於到今日還傷勢纏綿，神力難恢復？

“公主這傷，要徹底長好，須得三十年。”

玄乙大吃一驚：“三十年？！”

這就是普通的被倒鉤拉傷，傷口是深了點，但長好要三十年？！

齊南輕聲道：“這是燭氏的命運，帝君的傷更是纏綿數千年之久，公主年那次不也是……”

玄乙愕然：“我年過傷？”

齊南自悔失言，便微微一笑：“公主忘了？也難怪，那時候公主還小，還不大會騰雲風，便從樹上摔了下來，在牀上躺了一百年呢。”

有過這回事？玄乙歪著腦袋仔細去想，卻全然沒印象，神族從出生便可記事，不應該啊，怎會忘掉？

齊南開始轉移話題：“公主，我以爲白澤帝君或許年事已高，行事頗昏庸，不好好傳道授業，卻將弟子們弄來當僕從。此次下界遇到如此強橫的妖族，若再這樣下去，將來難免遇到命之憂，公主可願另尋名師？”

玄乙淡道：“當初不是你和父親商量好了白澤帝君是最好的人選麼？”

“此事是我疏忽，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公主若不願，那麼拜師一事暫且先放一放，正如公主所說，離五萬歲還早，不急這些，也省的我日替你擔驚怕。”

本以爲公主必然歡欣喜悅地答應，誰知角一撇，反倒出個譏誚的笑：“你們要替我辭學？”

齊南登時一怔，他想起當日安排與扶蒼神君在花皇仙島初見，回的第一句話也是：你們想我嫁出去？

他早已公主的子，曉得這絕不是順的服從，絕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隨意安排，任何人都不行。他不垂下腦袋，不發一言。

等了一會兒，卻聽這幾乎從不說“想”與“不想”的小公主緩緩說道：“我不會先離開明殿，那個扶蒼……哼。”

哼的一聲甚是惱火，齊南不由萬分錯愕：“今次公主傷，乃是扶蒼神君一路送回來的，聽聞神君在下界遭遇妖族也對公主諸般迴護，公主何以對他有這般大的怨氣？”

齊南覺得自己已經不能無視公主對扶蒼神君這種異樣的厭惡了，自小到大從來沒有這樣執著的討厭過誰，一般況下，公主的心裡是隻有自己的，四野八荒唯獨尊，如今卻變四野八荒唯有扶蒼可厭，總覺得十分可疑。

“扶蒼神君究竟哪裡得罪了公主？”齊南問得小心。

他得罪的地方多了去了！這混蛋從來都不憚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的所有行爲，也不憚用任何暴的手段從言語到舉上來打擊，假使咬他一口，下一刻他必然會更重地咬回來，睚眥必報！野莽夫！

誰能替嚐嚐三十年傷勢不能痊癒的覺？不能走路，不能風，翻個都吃力，要不是扶蒼非拽著，至於如此？

不在乎這是不是講道理，從來就不和誰講道理，就是討厭這傢伙。

齊南見冷著臉不說話，便繼續問的斟酌：“那……公主究竟要拿扶蒼神君怎樣？”

低頭去摳藤牀上的雕花，一面道：“我要把他踩爛。”

憑藉一貫對的瞭解，齊南終於恍然大悟：“……公主的意思是，只許你欺負他，打他，不許他報復回來，對麼？”

玄乙回答得理直氣壯毫不心虛：“對。”

齊南崩潰地長長吸了一口氣，他得靜靜，不然他真要被氣死。

誰知這小公主的聲音又放，滴滴地他：“走罷齊南，別待這鬼地方了。”

齊南嚴肅地看著，搖了搖頭，這小公主可以任妄爲，他爲神與長輩，決不能任：“終究是我迫公主下界才致使這般後果，帝君罰我在此地面壁十日，如今方過三日，我不能走。”

玄乙眨了眨眼睛，慢悠悠地說道：“父親將飛廉神君捉來也有三日，一直關在地牢，每日送一把染的月砂去舒宮。”

齊南只覺頭髮都要豎起來，他就在龍眠谷待了三天，帝君能做出這種荒唐事！

怪不得燭氏在外面名聲那麼壞，這一家子從上到下行事都邪裡邪氣的！就算舒神不願替公主取出刺，帝君又怎能使出這種手段？旁人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偏他們，恨不得把事往死裡鬧大。

齊南拔便跑，冷不丁聽玄乙在後面輕道：“齊南，清晏他……還是沒任何消息嗎？”

從離開鐘山前往明殿拜先生，到如今也過了幾個月，不管給清晏寫多信，都杳無迴音，這個死清晏，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罷？

齊南長嘆道：“小龍君連公主的信也不回，何況帝君……公主且寬心，興許小龍君已到了閉關休眠的境界，一夢千年也是常事。且等今年暮冬過去，倘若小龍君還無音訊，我自當前往天北去尋玄冥帝君。”

從帝君到公主都不靠譜的燭氏，只有辛苦他忙陀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