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葉悟從鹿苑大門飛卷而,一眼看到不遠的前方,蕭瑯了個不知道是誰的人在下,雙雙倒地,以爲是被鹿羣踐踏所致,頓時大驚失。

~~

對於自己這會兒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老實說，向來只習慣直來直去的葉悟到現在還是有點迷迷瞪瞪。照正常的套路，魏王殿下此刻應該還在王府裡睡個覺、補補眠，作爲侍衛,他也終於可以緩口氣,好好放鬆下因了急行趕路而積下的一疲勞。但是偏不！他們家的魏王,在一早路遇了陳家那一行人後，回到王府,還沒等他緩口氣兒，一轉頭便張說，今兒天氣瞧著不錯，本王忽然來了興致，咱們往西山獵場狩個春獵，玩玩去？

葉悟當時以爲自己聽岔了。

沒錯，這會兒林子裡確實兔鹿，正是狩獵的好時機。但是……幹嘛非得要現在去啊！現在明明該去睡覺纔對！

魏王丟下那一句話後，擡腳便往馬廄去。葉悟回過了神兒，只能領了幾個人，背了弓箭獵囊一道跟隨。到了獵場後，箭還沒放上兩支熱呢，魏王又說乏了，要去近旁的陳家金藥園裡先歇個腳。弄得葉悟和另幾個侍衛滿頭霧水。只也沒轍，誰他是老大？一行人便拐到了金藥園。守門的聽說是魏王殿下狩獵歸來，乏了要借地歇腳，哪裡敢怠慢，急忙把況告知，說大小姐和管事們此刻都正在鹿苑那邊取茸呢，他這就去通報，人立馬出來迎接。咱們魏王是什麼人啊，雖居高位，卻一貫低調。攔了下來，說不必驚主人了，自己正好沒見過採茸，既這麼巧上了，順道去看看也好。就這樣，一行人被引到了鹿苑大門前。魏王再度開口，讓他們都不用跟進來，自己一人便進去了。

接下來的事，便是方纔的驚魂了：葉悟和幾個侍衛在陳家人的殷勤管待下，正準備去歇歇腳、吃個茶時，忽然聽見鹿苑裡頭傳來一陣悶雷般的疾蹄之聲，哄哄毫無章法，知道必定有變，生怕魏王有個閃失，轉便往裡衝，結果看到面前掠過一撥狂奔的大公鹿，等鹿羣過去了，四顧尋找，赫然便看到了方纔的那一幕，驚懼萬分，急忙跑了過去。

葉悟這邊跑了過去，鹿舍那頭的人也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了近前。

葛大友朱八叔等，方纔遠遠瞧見繡春立在前頭，恰擋了鹿羣的路，本就驚慌不已，不知道是被踏了還是被踢飛，到了近前，見居然被個男人撲在地上，定睛再一看，這男人居然還是早上剛見過一面的那個魏王。此刻他正與大小姐滾在了一塊兒，兩人都一不的，也不知道被鹿踏傷了沒，更是嚇得不輕，紛紛下跪在地，口中有“大小姐你怎麼樣”的，也有“殿下恕罪”的，了一片。

方纔敘了這麼多，其實也就那麼片刻的功夫。沒等邊上的人圍過來，繡春便回過了神兒，飛快收回與他對視的目。了脖子，沒斷。再試試手腳，也還好。吁了口氣。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他的一邊胳膊還被自己後腦勺枕著，另手正抱住自己的腰，這姿勢，便如他在抱小孩一般，著種說不出的怪異。趕扭了扭子，出自己中指指尖，推了下他的膛。他立刻放開了，繡春也被人包圍住了。

“大小姐，你沒事吧？”

葛大友臉發白，上下打量著繡春，唯恐斷胳膊折，回去了沒法待。

“我沒事。”繡春從地上爬了起來，拍去上沾著的塵土。看了眼已經立在一邊的蕭瑯，“方纔……多虧殿下撲了我到一邊……”

他怎麼會突然現在這裡？

繡春心裡很是疑，上卻沒問。只停了下來，轉朝向他，恭恭敬敬地道：“多謝殿下出手相救。恩德必將常記在心，以圖後報。”

葛大友與田管事等，慌忙朝向他，先謝罪，又拜謝。他立著，上裳也因了方纔那不甚雅觀的打滾兒沾上了些泥塵，卻毫不損他的翩翩風度。見他微笑著道：“不必客氣。巧而已。大小姐沒傷著就好。”

邊上的人早已經把魏王殿下獵歸經過此地暫歇腳的緣由給報了一遍，葛大友忙又再次告罪：“不知殿下到此，未能遠迎，先就失禮了，又累殿下此驚嚇，實在是罪該萬死。”

蕭瑯看了眼繡春。“方纔怎麼回事？幸而……”

幸而當時他就停在後不遠的鹿苑大門邊，只背對著自己沒覺察而已。見運氣好一來竟就遇到了，正躊躇著該怎麼過去搭訕才顯自然，不至於讓疑心自己的突然現時，恰遇鹿羣狂奔而來。眼見閃避不及，什麼也不用想了，護無事纔是第一。

現在險過去了，再回憶方纔抱著打滾的舉，是有些狼狽了，不大符合自己一貫的形象。且爲了護住，胳膊肘和膝似乎也破了皮，略有些辣痛，只是……

想起被自己抱在下時出的無助驚嚇眼神，還有那種玉雲滿在懷的覺……

他趕打住了。

已經有人扶了那個肇事的工人一瘸一拐地過來，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地上。

方纔取茸時，此人負責那鹿的一條後。因做此事駕輕就，也未特別留神。不想那頭公鹿竟力大異常，吃痛後猛地掙了他手，擡後飛踢出去，正踢到他上，骨當場被踢斷，人也被踢翻在地。了一人鉗制後，餘下人施力立刻失去平衡，一時沒控制住，這才被那頭雄鹿給跑了，捅出這麼大的婁子。

“都是小人的錯，累殿下和大小姐驚，小人罪該萬死！”

這工人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忍住疼痛過來請罪。

繡春見他一張臉慘白，額頭滿是冷汗，也不知是痛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知道他是無心之過，哪裡會怪罪，讓人趕去給他瞧。葛大友見無大礙了，了汗，一邊指派田管事帶人去捉回鹿，一邊恭敬地請魏王到前頭堂屋裡就座歇腳。衆人也紛紛散了，各做各事。

~~

出了這麼一個岔子，原本圈好的鹿都跑了，再歸回來需費些力氣，採茸只能暫停。因先前已經採下的鹿茸裡含，須得儘快加工，否則**。魏王被請去歇腳的時候，繡春便隨朱八叔去看他燙茸，領悟其中要點。事畢後，已經過了正午，草草吃了飯，本該小小地午休一下，繡春卻了無睡意，最後出屋，沿著種滿了荊芥薄荷的小道，慢慢閒逛到了鹿場。

此時裡頭的工人都已經散了，四下靜悄悄一片。草場之上的鹿，或三三兩兩做堆，或獨自徜徉撒蹄，一派悠閒景象。

繡春看了片刻，忽然發現籬笆牆的另頭有隻大約一歲多的小鹿，上映了一朵朵狀如梅花的白點點，短尾輕輕甩，正停在那裡擡眼著自己，水汪汪的一雙眼睛裡帶了些好奇和略微的警戒。

梅花鹿次年生角，一般到三歲開始採茸。這隻鹿還小，沒有過疼痛經歷，所以對人的戒備沒它的同類那樣重。遇到繡春，也沒逃離，只傻傻與對視。繡春一時心大發，到邊上的草棚裡抓了一大把鹿吃的新鮮苜蓿，進籬笆裡，甩啊甩的，引小鹿過來。

整整一個冬天，投喂鹿羣的飼料都是乾草、米糠之類的乾糧。如今雖春，草場鮮草萌發，但苜蓿並不多。果然，小鹿抵不住**，漸漸朝靠攏了來，試探著吃了一口。發現並無惡意後，終於放心，不停地卷食手中的草。一把苜蓿很快沒了，它便舌頭的手，地著。

繡春被手心傳來的那種溼給逗樂了，吃吃地笑，擡手了下它頭頂新生出的還帶了的鹿茸，道：“乖乖等著，姐姐再給你去拿。”轉正要再去草棚，擡眼發現一把苜蓿已經遞到了自己跟前，一怔，順著那隻手往上瞧去，赫然竟是那個魏王。此刻脣邊含了笑意，正一眨不眨地著自己。

中午遇到葛大友的時候，繡春聽他提了下，說出事的走道上因有尖銳小石子，殿下手肘和膝都破皮出了，已經上了藥，誠惶誠恐請他再留下暫歇，他也應了下來。本以爲他此時應該在午休的，沒想到竟和自己一樣，跑到了這裡……

回過了神後，繡春從他手中接了苜蓿，笑著道了聲謝，轉遞送進籬笆繼續喂小鹿。

這位魏王，只要他別打自己的主意，繡春對他是彎是直，並無半點偏見。如今自己既然已經以子面目現了，想來他應該也沒了那念頭。若是這樣的話，細細再想，這個人的行事有時候雖有些怪異，但一貫其實還算漂亮。別管他是裝出來的紆尊降貴還是本如此，至，比他的那些個外甥侄兒什麼的要好上許多。更何況，人家剛纔還那樣救了自己一把？雖然險過後，當時況人尷尬，他似乎抱自己也抱得過了些。但估計，是當時被嚇住後的下意識舉吧。自己當時不是也沒及時反應過來嗎？再說了……他反正不是直男。把他當男姐妹看待的話，這也沒什麼。

“殿下，真得非常謝謝你，”繡春一邊喂著小鹿，一邊看向他，口氣愈發真心實意了，“我聽說你胳膊和都破了皮？膝要嗎？要是回去了後，覺有明痛，或者持續暗痛，一定要太醫知道，不能馬虎。”

他的膝非常脆弱。先前抱住自己撲跌在地時，倘若沒掌握好角度和力度，萬一衝撞到了膝蓋，引發再度炎癥，也不是不可能的。無論出於醫生，還是救者的角度，都必須叮囑他這一點。

“我沒事！”

蕭瑯還是第一次聽到用這樣和關切的口氣和自己說話，頓時覺得渾骨頭都輕了起來。不想讓擔心，急忙表態。

繡春擡眼看他，微微一笑，點頭道：“這就好。您去歇了吧。”說完低頭下去，自顧再喂小鹿吃草。

~~

蕭瑯爲了早日趕回京，連續數日都沒好好睡過覺了，本來是有些累。只是自打今早在王府邊上無意遇到陳家出城的車隊，知道也在其中後，立時便管不住自己了，七拐八拐地跟到了這裡，終於有機會能和單獨說上幾句話。最重要的話還沒說，怎麼可能就這樣去歇了？

他不。只看。見略微低著頭，結好的一條烏黑髮辮順地沿脖頸垂至腰下。腰得不可思議，又正合他先前的半臂一握。那雙漂亮的眼睛，此刻正著籬笆裡的小鹿，含了些笑，又似乎凝神在想什麼的樣子。一時又看得略走神。

“殿下？”

繡春喂完草，發覺側魏王還沒走，了他一聲。見他回過了神，便輕輕拍了下小鹿的頭告別，自己轉回去。

“等等！”

蕭瑯口而出。

繡春停了腳步，回頭著他：“您還有事？”

這種話，他這個習慣了端著的人，怎麼說得出口？只是……不得不說！

“是這樣的……”他暗暗咬牙，終於拿出了往日沙場上的，看著，一字一字道，“我向來喜的，只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晚上10點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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