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夫人出來，霜枝急忙迎上去，「夫人！」

「走吧！」靳月抬步就走。

霜枝愣了愣，疾步跟在靳月後麵，「夫人，您的臉為什麼這樣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找大夫？」

大夫？

「不用，我爹就是大夫。我隻是、隻是吹了風，有些涼著罷了，不礙事！」靳月連連擺手，「我們現在去茶樓裡等著！」

的臉，何止是紅，簡直是滾燙得很！ 「不是去桃花樓盯著嗎？怎麼去茶樓？夫人，您是要去見誰嗎？」霜枝小朋友表示很不理解，夫人怎麼忘了那個紅子的事兒？

「別說了，走就對了！」靳月低聲音，走得飛快。

宋宴站在迴廊盡，隻覺得那一襲白，如同天邊的雲霧一般，風一吹就會隨風飄走了，嗓子裡一陣發，他忽然出聲來，「靳月！」

聲音有些急促，好似真的會飛走了似的。

連一旁的程南都有些驚著，小王爺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帶著幾分害怕的意味。

聽得有人喊，靳月頓住腳步，待轉看到宋宴的時候，便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是小王爺在，應該裝聾子，跑得更快點纔是。

「小王爺！」靳月行禮。

如今都轉過來，自然也不能再裝聾作啞。

宋宴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下了臺階站在麵前，「這麼著急做什麼去？」

「三日之期還剩下兩日，妾自然是要去查真兇的。」靳月眨著眼。

院子裡的甚好，撒在上的時候，也落進了的眼睛裡。

宋宴從來不知道，靳月的眼睛裡會有，是那種極為明，如同般散著暖的流。乾淨得讓人一眼就看到底，純粹得不含半點雜質，亦無任何矯造作。

「靳月！」宋宴又喊了的名字。

靳月行禮，「小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就這麼希，傅家沒事嗎？」他其實想問的是，你就這麼喜歡傅九卿？為了他，這般拚命？那我呢？我怎麼辦？

可他是燕王府的小王爺，份何其尊貴，很多話不該他問出口，理該主來告訴他。

「妾是傅家的兒媳，自然是希傅家無恙。」靳月愈發不小王爺的心思，這事還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申明嗎？

驀地，忽然明白了。

哦，小王爺又魔怔了，還把當那個人。

「小王爺，您還有事嗎？」靳月著聲音，低低的問。事實上，若是不扯大嗓門，聲音便是細細的，就跟鴻撓過耳鬢似的，讓人有些心。

宋宴心一震，不口而出，「你一直這樣跟傅九卿說話？」

靳月一時間被問懵了，沒明白過來，什麼一直這樣？哪樣了？略帶迷茫的向霜枝，奈何霜枝離得遠，跟大眼瞪小眼，未見得比懂得多。

嚥了口口水，靳月低聲問，「妾不知道小王爺的意思？」

聽，這聲音就跟貓兒撓似的，撓得宋宴的呼吸都有些了。他向的時候，袖中拳頭握，險些沒忍住，衝上去將抱在懷裡，讓醒醒，不要再沉浸在別人的夢裡，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你去哪？」宋宴話鋒一轉，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

靳月輕嘆，看樣子，這小王爺的記委實不大好，明明都問過了，還要問第二遍。

「回小王爺的話，妾去查真兇，給您一個代！」靳月雙肩微微耷下，瞧著一副很是無奈的模樣。

宋宴「哦」了一聲，轉而道，「本王陪你去。」

「不用不用！」靳月忙退後兩步，是去茶樓裡喝茶的，怎麼能帶著小王爺？

宋宴眉心一皺，登時麵黑如墨，「你不願本王與你在一起？」

「男有別，妾為人婦，委實不好與小王爺站在一。」靳月並不看中名節，但有時候保持距離還是應該的，畢竟使君有婦，羅敷有夫。

見著宋宴好似真的生氣了，靳月趕行禮，「妾告退！」

話音剛落，便拎著擺跑了，「霜枝，快快快……」

霜枝回過神，當即拎著擺，跟著跑。

著主僕二人逃命似的跑出去，宋宴的麵愈加難看，袖中的拳頭直握得咯咯作響。就那麼怕他嗎？就這麼在乎傅九卿，連與他多待一刻，多說一句都不肯？

「小王爺？」程南急忙行禮，「許是夫人真的有急事。」

「能有什麼急事？所有的急事，都隻是為了傅九卿！」宋宴甩袖離開。

程南不敢吭聲，疾步跟上。

顧若離站在雕花小軒窗外，已經很久了，方纔的那些事，都看得真真的。宋宴的氣急敗壞，委實是因為靳月的不理睬，隻是他自並不知，這真正意味著什麼。

「主子？」婢琥珀低低的喚著，「咱們走吧！」

「琥珀。」顧若離眼眶微紅，抬眼時眸中漣漪陣陣，「他真的變了。」

琥珀原就是顧若離的陪嫁丫鬟，自小伴著一塊長大，相較於其他奴才，自然更親厚一些。

環顧四周，琥珀低聲寬，「主子，奴婢瞧著小王爺待您如故，隻是您前些年對小王爺那般冷淡，如今又變得這般溫順，總歸是有些……」

「易得之事已失去，難得之事難失去？」顧若離深吸一口氣，輕輕拭去眼角的潤，「琥珀，你覺得這個五夫人，是不是當初的靳月？」

琥珀是見過靳月的，畢竟當年那件事，的確做得有些過分了。

深吸一口氣，琥珀搖搖頭，「奴婢覺得，形似而神不似。」

「何以見得？」顧若離皺眉，「你沒看到小王爺已經認定，便是當年的靳統領嗎？」

琥珀上前一步，著嗓子低語，「主子，您別忘了，若這位五夫人就是靳統領，以十年來守護小王爺的心思，能對小王爺視若無睹嗎？就算是擒故縱，可也不至於犧牲至嫁為人婦的地步。」

是啊，靳月嫁人了！

顧若離麵稍緩，「……好像真的不是！」

琥珀點頭，「肯定不是，主子，您難道忘了，當年神醫說了什麼嗎？」

眉睫陡然揚起，顧若離再無言語，白了一張臉緩步離開。

東街茶樓。

這東街就一家茶樓，規模不小，外頭瞧著也是氣派。

聽霜枝說，衡州城裡的貴人們，經常來這家茶樓裡喝茶聽曲，裡頭的說書先生說的評書，是整個衡州城裡最好的，所以經常贏得滿堂彩，得不打賞。

東街茶樓，西街梨園，那都是極好的消遣去。

裡頭的閣樓，都是常年被人包下的，尋常人想進都未必能進去。

「夫人！」掌櫃的不認識靳月，但認得霜枝。

「你認得我？」靳月詫異，扭頭著霜枝。

霜枝急忙搖頭，「奴婢沒有通風報信。」

掌櫃的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將靳月往樓上雅閣引去，「並非霜枝姑娘提前告知，而是公子早就代過，來日霜枝姑娘是要伺候五夫人的，所以您現在跟霜枝姑娘在一，我便曉得您是五夫人！」

「原來如此！」靳月頷首，拎著擺走上樓梯。繡鞋嗒嗒嗒的踩在木樓梯上，聲音悶悶的，被周遭的嘈雜之音快速掩住。 靳月著大堂方向，說書先生站在臺上，說得眉飛樣，唾沫橫飛。大堂裡坐著不人，各種堅果茶水點心，一一擺著，案頭的碎殼兒略顯淩。

「夫人，這邊請！」掌櫃推開門，「這是傅家的產業。」

這話一出口，靳月驚了一下，「嗯？」

待坐定，掌櫃跟門外的夥計吩咐了兩句，便又折了回來，「五公子常來這兒，這間雅閣便是五公子的，夫人隻管放心留在這兒便是。」

靳月點頭稱謝。

「夫人您自便，我去招待其他客人。」掌櫃躬。

靳月頷首，目送掌櫃出門。

霜枝合上房門，「夫人不必拘謹，此是公子的地方，如今也是您的地方。」

「你對這兒很嗎？」靳月問。

霜枝搖頭，「不，但是君山帶著奴婢來過幾次，說是認認臉。哦對了，還有西街的梨園，奴婢也去認過臉，以後夫人想去聽戲，奴婢可以給您引路。」

「都是傅家的產業？」靳月詫異。

霜枝頷首，「是！傅家產業不，有布莊、米店、當鋪、茶館、酒樓，西街的梨園是個例外，據說是五公子一時興起想看戲，恰逢著五公子生辰，老爺便給弄了個梨園。所以西街的梨園，算是老爺送給五公子的生辰大禮。」

夥計端來了茶水點心，又畢恭畢敬的退出了房間。

靳月不喜歡聽說書的，就坐在臨街的視窗，剝著花生吃，「你坐下來，繼續說。」

霜枝哪敢坐，依舊站在一旁。

「讓你坐你就坐，不然我還得抬頭與你說話，多麻煩不是？」靳月嚼著花生，沖著霜枝招招手，「趕坐，一起吃！現在沒人看見，你趕的。」

霜枝慎慎的點頭，這才坐下來，不過也不敢吃，挪了碟子放在自己跟前，幫著夫人剝花生。一腦的將自己知道的，有關於傅家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吐個乾淨。

這些話倒不是自己要說的，委實是此前君山代過，夫人若是問起，該如何言說，又該說什麼，所以……

有人說說話，時間過得也快，自然沒那麼無聊。

桃花樓，雅閣之中。

帷幔重重，有人端坐在木車上，手拂過膝上的黑貓，那雙手蒼白如紙，手背上的青筋分明，清晰可見。

「已經查到這兒了，花容留不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可是花容對公子您忠心耿耿……」

「忠心？哼，那就表一表的忠心，家中的父老，我會讓人安排。」男人輕哼，「查一下，到底是誰泄了訊息，順便告訴那老小子，再這般愚蠢，貿貿然的出手，小心我要他命！」

「是！」

木軲轆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轉聲，一聲聲，如同死亡之音。

斜晚照，夕落進窗戶。

靳月著眼睛，驚覺自己竟然已經伏在桌案上睡著了。

霜枝不在屋，街麵上似乎有些糟糟的，也不知發生了何事。

「霜枝？霜枝？」靳月快速起，走之前抓了一把花生。

霜枝正踩著樓梯，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夫人？」

「發生何事？」靳月下樓。

「桃花樓出事了。」霜枝著氣。

聞言，靳月撒就跑，怎麼會出事了呢？

「出了何事？」靳月噔噔噔的下樓，衝到街麵上的時候，聽到大家都在議論桃花樓的事，說是有人死了，至於是誰死了，靳月也沒時間去聽，撥開人群就往桃花樓方向衝去。

時近黃昏，大批的衙役包圍了整個桃花樓，兩副擔架從桃花樓抬出來，皆覆著白布。

周圍的百姓說，一個是府衙裡的師爺，一個是桃花樓裡的花魁娘子。

至於緣由，誰也說不清楚。

有人說，是為了爭花魁娘子，所以在桃花樓裡了手，最後誤傷人命；也有人說，可能跟這次傅家出事有關。

閑言碎語，不堪耳。

靳月定定的站在桃花樓門前，瞧著從裡頭出來的，一群花枝招展的人，瞬間心頭瞭然。

原來……這就是桃花樓！

難怪此前問的時候，傅九卿的臉不太好，想必……病秧子的確不適合來這種地方，莫怪他心頭不忿，是太蠢，竟無意識的中了他的要害！

靳月和霜枝一直站在桃花樓外，看著府衙的人，將一眾子全部帶走，又在門前了封條，待老百姓都散了，才愣愣的回過神來，神遲滯的盯著桃花樓的匾額。

這都被封了，那……那、那個紅子呢？

可方纔出去的那些子，都不是此前見過的那名紅子。

人呢？

「夫人，現在怎麼辦？」霜枝問。

靳月坐在街角，天徹底暗下來，耷拉著腦袋，瞧著手掌心裡的花生，頗為無奈的嘆口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好的線索，突然就斷了。都怪傅九卿，讓我去什麼茶樓，早些讓我盯著桃花樓不就沒事了？」

霜枝抿，「許是公子擔心您，所以不想讓您冒險。」

「不讓我冒險就得了嗎？現在怎麼好？」靳月剝著花生，放在裡嚼著，「明天是最後的期限。」

街上人來人往，有馬車從跟前掠過，窗簾被人掀起，車的人似乎在看。

靳月皺眉，亦直勾勾的盯著那輛馬車。

「夫人？」霜枝皺眉，「您看什麼呢？」

「沒什麼。」靳月起，也許是自己的錯覺，「先回茶樓吧！」

也許，傅九卿會有什麼訊息送出來，也不一定呢！

然則還沒走兩步，前麵便駐了一抹白影，靳月猛地愣在原地。

夜漆黑，街邊店麵門口的燈籠都亮了起來，宛若中秋那日，各式各樣的花燈，流璀璨，彩斑斕。

暖落在傅九卿的麵上，毫無的麵旁竟好似有了幾分生氣，他站在那裡，五緻，影稀疏的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襯得那月白的袍子，愈發耀眼奪目。

靳月以為自己看錯了，忙不迭了一下眼睛，這才確定眼前看到的，的確是傅九卿。

他，有影子。

不敢置信的疾步上前，靳月半帶驚訝半帶歡喜，「你怎麼出來了？」

「不是讓你在茶樓等著嗎？為什麼不聽話？」他嗓音微沉。

靳月仰頭看他，月清落在他的眼睫上，讓這病秧子顯得格外妖冶，尤其是他低頭看時，眼中的鬱合著夜漆黑，宛若無邊深淵，險些將吸進去。

「桃花樓出事了，我來看看！」回過神來，指了指不遠的桃花樓，證明自己沒有撒謊，「你看，門都被封了，所有人都被衙役帶走了，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

傅九卿手，將出去的指尖握在掌心裡，另一手輕輕抬起，極是溫和的將散在麵上的青，撥至耳後，「我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靳月快速回手，「你不是在大牢裡待著嗎？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你到底知道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連珠炮一般沒個停歇。

然則下一刻，驚覺傅九卿的麵變了，原本還算溫和的眸，溫度漸失，彷彿是寒冬將至，北風呼嘯著從麵上拂過。

想了想，靳月快速握住了他的手。

這人的眼神是冷的，子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而的手，極是溫暖。

握他手的剎那，驚得差點鬆開，卻被他眼疾手快，當即反握在掌心裡，力道微重，得生。他冰冰涼涼的指腹，有意無意的挲著掌心裡的荑，似極為眷這份暖意。

他彎腰，如同逗弄小貓小狗一般，伏在耳畔低語，「回家再告訴你！」

回家？

所以現在，可以回去了？

「大家呢？」靳月問。

傅九卿牽著的手，走在熱鬧的街頭，「都回去了！」

「你是刻意來接我的？」靳月扭頭看他。

傅九卿沒作聲，麵無表的牽著往前走，二人的影在背後拉得頎長，終是在拐角漸漸融為一。

宋宴站在街頭，看著正前方的兩抹影，袖中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在一起？一個穿白，便也跟著改變，從黑變白，果然深至極。

「小王爺？」程南行禮，「夜裡風涼，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其實程南想說的是，兇手都抓住了，衡州城的事兒也算是了了，小王爺亦該回府去了。下個月就是燕王妃的壽辰，為燕王府的獨子，小王爺必須回去賀壽。

「傅九卿！」宋宴咬著後槽牙。

可再恨得咬牙切齒，宋宴也不會去做那等卑劣之事，去構陷傅家，他不屑做這種上不得檯麵的事，畢竟……他是燕王府的小王爺，份擺在那兒！

傅家的人果然都回來了，隻不過大家剛從大牢裡出來，都各回各院休息。

「為什麼大家都沒事了？」靳月隨著傅九卿踏府門。

傅九卿頓住腳步，側過臉看。眸子微微瞇起，那雙眸詭如狐，斂著迴廊裡的燭，他挑起眉梢，了掌心裡的手，「問題那麼多，我該先回答你哪個？」

靳月想了想，「那就回答我，為什麼大家都沒事了？」

「有問必答？條件呢？」他音微沉，著蠱。

靳月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什麼條件？」

「釋疑解，總要有代價吧？」他目幽幽的盯著。

靳月忽然想起了深夜裡，在叢林中出沒的狼，那種幽幽的眼神，帶著嗜的意味，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咬人，將吃得一乾二淨。

心頭微怵，靳月下意識的回手，咬了咬說，「你不說便罷！我沒什麼代價可付，你、你也別想！」

他眉心微皺，極是好看的臉愈發凝結霜。冰涼的指腹過的瓣，一驚，貝齒瞬時鬆開，瓣上已經落下了清晰的齒痕。

「你不是想知道桃花樓是什麼地方嗎？」他音低沉，「現在還想不想知道？」

靳月扯了扯角，「我當時不知道那是青樓，早知道，我就不會刺激你了！不知者不罪，是不是？」雖然人痛不太好，可也不是故意的。

何況，他這病又不是因為而落下，委實怪不到上。

傅九卿目愈冷，唯一一點華都被，眸底湧上來的鬱覆住，「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很冷，冷得能將人凍住！

靳月心虛，「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不是說……」

我不是說你不能人道，隻是覺得子要！

可這話，靳月哪裡還敢當著傅九卿的麵說。

「走！」傅九卿冷不丁握住的手腕，也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力道重得彷彿要將的腕骨碎。

他一路上黑著臉，直接拽著回了上宜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