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胡如今已經五個月了,肚腹隆起，行走卻十分的利落。

許清嘉走了有半個時辰，便著客棧的窗戶往外瞅，已有幾分坐不住了。臘月跟了小半年，也知道最是個閑不住的子，心裡暗暗擔心要往外跑，一見把裝銀子的荷包往袖子裡揣,又收拾頭髮下意識就要攔。

胡收拾好了頭髮,繞過臘月便往外走：「你這丫頭好不曉事，許大哥腳是不是傷了？」臘月點頭,這跟夫人您要去外麵玩有什麼關係？

胡見傻傻獃獃,瞧不清其中關竅，隻能在額頭上彈了一記：「笨丫頭！夫君腳上傷,筋骨損，原本便不能出門，若非府君相召，他又豈會跑到州郡來？此番來是公事，公事完了咱們自然要回去的。不趁著他忙趕去街上轉轉，難道等他回來，讓他拖著傷腳陪我去逛街？」

臘月想一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被買來的時候，胡已經不能做劇烈運，因此還不知道胡的本事。

「可……可是夫人，大人回來了若是不見了你，可如何是好？」

「跟客棧櫃檯那的掌櫃留個口信不就行了？」胡見呆呆傻傻，隻一門心思糾結在「要嚴格執行縣令大人的命令不讓夫人出門」這件事上，知道不能再跟著歪纏下去。這丫頭是個實心眼的，認準了一件事就要老老實實完。

「我都五個月了，再不出門親自給寶寶挑些東西，難道讓你去挑？」

臘月想想自己可憐的消費經驗，沒賣到縣衙之時，家裡窮的快要揭不開鍋了。後來大哥要娶妻，娘親便將賣給了人牙子。人牙子是至各村村寨寨收這些適齡的孩子的。落到人牙子手裡學了兩個月規矩，便被拉出去給各式買主相看。

有白髮須翁，看著們一同出來的春花雙目都要發出來，買了春花的時候，嚇的一顆心咚咚跳，雖然不太清楚落到白髮須翁手裡會有何種結果，但那老翁的眼神總不會讓人覺得愉快。

還有麵目嚴苛的婦人，高坐在上首，挑人跟挑牲口似的，除了看手指甲乾淨不幹凈，還要看牙齒整治不整治，還要挑伶俐會說話的。

臘月笨，隻會老老實實幹活，且不知變通，到了最後雖然怕自己落到不堪的境地時去，可是更怕自己賣不出去，砸在牙婆手裡。

落到縣衙，純粹是意外。

連自己也沒想到，更何況許清嘉夫婦都待人和藹，並無架子。

臘月還當眷都是很嚇人的存在，相日久才知，自家夫人一點也不嚇人，隻是天好玩，頗有幾分孩子氣，要縣令大人多心而已。

自己，長這麼大，完全沒花過一文錢，也就是進了縣衙幾個月纔有了月例，慢慢的攢了些錢，卻還沒花過。

人天生對購沒有什麼抵抗力，臘月被胡三兩句便繞了進去，悄悄自己藏銀子的地方，角出個的笑意來。

——最近發育了，小兒了起來，很想扯點布回來做個小兒。隻是整日要跟著夫人，實沒空逛街。

主僕二人與客棧前臺掌櫃留了句話，隻道許清嘉來了跟他說一聲，們去街上轉一轉便回來。

韓南盛請林大人給許清嘉看腳，卻是大有深意。

大周為者，不但要麵無缺憾，還得健全，不能有殘疾。許清嘉好好一名年郎，如果因為求助災民而瘸了腳，那此後仕途就別想了。

他才挖掘到這名踏實肯乾的基層員，可不想因為一次地震就了這條臂膀。

既然許清嘉不會殘疾，他又與湯澤是同年，瞧來也有幾分，索便道：「不如此事湯縣令跟許縣令自己討教，本不過是中間人，橋已經搭好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曲靖縣出一個鄭河就可以了，多一個那是萬萬不能，不然一縣百姓都要葬送在兩任縣令手裡了。

有了韓南盛這話，他又擺明瞭「讓你們互相換課業」的態度，二人索告辭，準備尋個地方好生通一番。湯澤是考中進士之後就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完全未曾做過，忽然被委派做一任縣令，況且又是個誰也不願意來收拾的爛攤子，若非是他家背景不夠，恐怕也早躲的遠遠了。

此事說起來好笑，鄭河一死，韓南盛上奏京師，災區曲靖縣缺一名縣令，上麵速速派一名縣令下來。申請打上去之後，主管員調升遷的吏部尚書裴舉原本是能作主的人，但如今曲靖還有時疫，曲靖縣令很明顯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他自然不願意推自己一係的人出去吃這苦，還落不著好。便向與他不和的政敵一係下手。

奈何誰都知道雲南郡最近有災，還有時疫，明顯不是個好差使，又在蠻夷之地，都有推卻之心，於是拉來拉去，便在前年了翰林院的庶吉士裡麵挑揀，最後沒有任何背景的寒門進士湯澤便進了大家的視線，最後被推了出來，了新上任的曲靖縣令。

湯澤在酒樓舉杯苦笑：「許郎有所不知，若非如此，我哪那麼容易授？」他當初還同過許清嘉被授了九品縣丞，沒想到自己如今的境竟然比許清嘉還要糟糕。

至許清嘉當初沒有生命危險，他這說不準連自己的一條命都要搭上。

「我連妻兒都不敢帶過來，就怕會有什麼事兒。」湯澤飲一口酒，便苦笑一聲，「走的時候，妻兒哭的肝腸寸斷，生怕我到了曲靖有個三長兩短。」

他現年二十五六歲，十六歲親，長子也已經八歲了，長五歲，如今湯妻肚子裡還懷著一個。

許清嘉不知如何勸導這位同年，隻能告訴他：「湯兄有所不知，府君是很好的上司，曲靖……我是沒去過，不過聽說有定遠軍守著，想來不會出什麼子。湯兄此去，隻要善後即可。」又將自己在災後理的辦法講了一講，正講到夷人水葬的習俗，隨意往樓下一瞟，頓時神大變。

樓下對麵，正有名孕婦提著一串東西，後跟著個提了許多盒子的丫環，二人正走到街邊一木刻板畫的攤子麵前，低頭細細的挑著。側還有一主一仆兩名子也正挑著，卻有兩名著鮮亮的男子走了過來，掀翻了那木刻板畫的攤子，差點砸到了那名孕婦，倒是孕婦旁的子被砸中了胳膊，與那兩名男子據理力爭起來。

許清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忙向湯澤抱拳：「湯兄稍等片刻。」起匆匆向著樓下而去了。

湯澤正聽的出神，見他匆匆下去，便從窗戶往外瞧去，正瞧見樓下對麵攤子上發生的一切，兩名著鮮亮的男子手要去一名子的下，那子氣憤已極，似乎正與他們爭執著什麼，差點被人到了下，卻有一名小腹微隆的婦人將那子拉到了後，揪著不依不饒上前的男子的襟，隨手將那男子扔了出去……扔了出去……

湯澤還當自己眼花，細瞧那婦人態還是個孕婦，居然……有這麼大力氣。另外一麵男子見同伴吃了虧，立刻便堵到了那婦人麵前，婦人將那男子提起來，正丟擲去，方纔還同他侃侃而談的許清嘉已經趕了過去，喊了一聲：「阿——」

然後……那婦人就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嗖的一下將手裡的男子扔了出去，將手在側了，背到了後去，笑瞇瞇迎了上去，「夫君，你怎麼在這裡？」

婦人後跟著的小丫環手裡提著的一堆盒子啪啪啪全都掉到了地上……

湯澤的都張大了。

這個……這個不會是許榜眼當初非要回家娶的娘子吧？

當初榜下捉婿，有人羨有人妒，也有人覺得許清嘉一介寒儒，竟然能攀上朝中二品大員，趕著燒冷灶，以後也好多條路，哪知道他拒了此事回鄉娶親，大大出乎旁人意料。

倒是有不人都覺得他傻了，娶個高子，大不了將滬州訂過親的小戶人家子納為妾就好了。也算是全了當初姻緣，何必因為一個尋常子而斷了前程呢？

湯澤在高看的分明，那兩名著鮮明的男子被婦人扔出去之後，又又惱，灰溜溜跑了，而當初在京中不沾的榜眼郎小心翼翼將子從頭到尾細瞧了一遍，似乎生怕掉了頭髮。瞧完了見無礙，便牽住了的手，也不知夫妻倆在說些什麼，許清嘉似乎很生氣，那子薄笑嗔，竟然逗的榜眼郎無奈笑了，手指在額頭點了一下，神無奈至極。

沒想到榜眼郎也會出這般無奈的笑容，湯澤心中悶笑。

被救的子向許清嘉夫婦道了謝便走了，許清嘉牽著婦人的手緩緩走了過來，後小丫頭收拾好了東西，磨磨蹭蹭跟在他夫婦後，也不知是怕責罰還是怎的，落了他夫婦有四五步遠。

湯澤收回了目，心下慨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如果在十二點以前還能寫出一章就更上來，寫不出來就明天再更，不敢確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