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今日謝君陵休沐，不用去翰林院，他在主屋陪著陸寶兒。

陸寶兒平日裡冇什麼稀罕消遣，做紅也不興趣，唯一的樂子便是琢磨吃食。正好謝君陵也在府中，那陸寶兒的樂子更多了。

老嬤嬤給換了一桃花紋緞地褙子並一件珊瑚紅百花，黑濃的長髮稍稍挽個小髻，老嬤嬤用頭髮撐子將它纏了貓耳朵的尖尖角，再彆上一對白兔球珍珠頭髮。

這樣瞧上去，紅皓齒，俏皮可，倒真像個年畫裡出來的貓仙兒。

謝君陵也覺得這衫符合年紀，平日裡會客求的是穩重大方，打扮起來頗有點老氣橫秋的味道，他不甚喜歡。

陸寶兒拎著襬，花蝴蝶似的一溜煙跑到了謝君陵麵前。伏於謝君陵膝上，憨地問：“夫君，我這樣穿好看嗎？”

謝君陵見眸若秋水，靈地向自己，不由心尖一。他倒是很喜歡陸寶兒的扮相，隻是怕得了誇讚無法無天，平日也這般穿出去。若是被哪路登徒子瞧上了，豈不是生了歹意。這樣一想，謝君陵便有些不悅了，他違心道：“隻能說是平平無奇。”

聞言，陸寶兒原本滿懷期、隨笑意上揚的角頓時聳拉了下來。噘著，不大歡喜地道：“老嬤嬤說我這樣打扮定能討夫君歡心，可見雖是過來人，說話也並不是很準確，日後不扮了！”

竟是特意梳髮給他看的嗎？謝君陵角微微上翹，又怕被瞧出來，顯得他城府很淺，喜形於。

於是謝君陵抬手掩，輕咳一聲，道：“方纔不過驚鴻一瞥，此刻細細端詳，倒也品出點意思來。還是好看的，日後在家中便這樣打扮吧。隻是出門見客，難免要穩重，太清亮的恐怕不合適，要好好斟酌。”

“這樣嗎？”陸寶兒立馬就開心了起來，就差屁後頭冇長狗尾，歡實地搖晃了。

“嗯。”謝君陵鄭重其事肯定。

陸寶兒聽了誇讚心滿意足，此時拉起謝君陵的手來，將他往花廳裡帶。

陸寶兒今個兒彷彿廚房拿了個煮茶的爐子來，裡頭堆滿燒猩紅的炭火，再將鐵網子擺在上頭。

等到火苗將鐵網都舐火熱後，陸寶兒把醃製過、還加上芝麻的一片片緋紅豬整整齊齊碼在了網上。

謝君陵知道陸寶兒喜食的子，當初在鄉下，每頓飯都得給煸炒一小碟蒜末炒，才肯吃飯。

那年頭貴，然而陸寶兒家底不算淺薄，也不是完全買不起。由著一頓吃一些倒是冇什麼關係，謝君陵隻吃炒菜，從不和小姑娘爭搶食。

不過陸寶兒還算乖，時常知道謝君陵下廚辛苦，也會從碗裡挑揀出一片油發亮的擺在謝君陵的飯碗裡，殷勤喊他吃。

想到從前的事，謝君陵噙笑，對陸寶兒道：“吃煨烤出來的，難免上火，記得讓老嬤嬤取些曬乾的金銀花與切碎的黃連來，給你熬幾碗敗火茶喝進去。”

還得喝黃連？陸寶兒原本亮晶晶的杏仁眼頓時喪失了華，小聲討好：“不加黃連行嗎？嬤嬤說我胃寒，吃不得黃連，唯恐傷胃。”

謝君陵似笑非笑：“既然還記得胃寒，怎的吃時又不想想會不會上火，省得嚷嚷嚨疼呢？”

被謝君陵這樣一嗆，陸寶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陸寶兒苦著臉拿筷子給烤到金黃的豬翻麵，縱然上混了蒜末，香撲鼻，油水沸，也不覺得香了。

等都烤到焦黃，表皮脆時，陸寶兒便吩咐柳香將擺在桌上。覺得好玩，又擅自手烤了些鴨與茄子。

這茄子是廚娘在後院搭上黑布大棚種的，說是黑布擋了雪，背上覆了雪，反倒讓瓜菜不怕凜冽隆冬，茁壯生長了起來。

陸寶兒覺得葉大娘還是有些本事的，後廚的事幾乎就冇不知曉的。陸寶兒之前還好奇地問老嬤嬤，為何這般手藝的宮廚能出宮來？

還不得好吃好喝供在宮中啊？老嬤嬤悄悄告訴，葉大娘就是怕被鎖在宮中，畢竟天家的膳房哪是那麼好待的？

後宮娘娘之間的齷齪要是理不好，冇能跟牢風向，菜上被人說三道四，可是要掉腦袋的。

葉大娘知道自個兒應付不來這起子事，於是藏拙好些年，終於被派到賜的宅來，一是現天子恩寵，二是損失個技藝不的小廚，無甚稀罕的。

陸寶兒聞言抿笑：“那我可真是撿到寶貝了。”

老嬤嬤原先想著陸寶兒是大智若愚，如今久了才發現，是真的傻。什麼都不爭不搶，也不往心裡去，撈到什麼都說好。

要是不替陸寶兒謀算，陸寶兒怕是早被人吃拆腹了。這姑娘也就有一點好，那便是聽話，聽話纔不會惹事。

罷了，就和謝君陵一般心得了，其餘的也不用太在意陸寶兒，歡喜便好。

陸寶兒讓人擺上飯，再拿一片洗乾淨的菜葉來，抖去水，攤在掌心。將茄子、黃豆醬、烤以及一團白花花的米飯擺上，再包個小球，遞給謝君陵：“夫君張！”

謝君陵見要餵飯，雖說不知這菜包算個什麼吃法，不過好歹賣了陸寶兒麵子，微微啟，接過了那口菜包飯。

陸寶兒興地問他：“夫君覺得好吃嗎？”

謝君陵咀嚼多時，並不言語。的膩正好被菜葉的清甜解了去，再加上甜口的茄子與淺淡的米飯，最後融點豆瓣醬的重口辛辣，滋味還算不錯。

他點了點頭，拿帕子拭角，問道：“夫人是如何想出了這種吃法？”

陸寶兒眨眨眼，道：“昨夜我做了個夢，夢到桌上有鴨魚，還有各菜，我嫌一樣樣吃太慢，便想了這麼個招數，一口便能全嘗一番。”

聞言，謝君陵頗無語，原是貪心饞才誤打誤撞想出了這等稀奇的用飯法，並不是天生聰慧。

很好，他險些以為陸寶兒天生聰慧，如今一看，還是傻憨一如往常。這般看來，謝君陵並未有看走眼人的時刻，覺察能力一貫超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