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後之路

齊策知道傅容是故意撞上他的。

花園裡花樹繁茂，視線容易被阻隔，快到路口時，有悉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輕聲細語，如鶯鳥啁啾。齊策不由自主放輕腳步，也不知在期待什麼。距離近了，他仗著高，過路邊枝葉看見前面只有傅容主僕三人，並沒有傅宛，便朝對面路邊避開幾步，遠離們，免得撞上。

可惜他讓了地方，那位三姑娘卻不想讓，以側頭跟丫鬟說話的姿勢走了出來，踏出第一步後明顯滯了一瞬，似是算錯了距離，跟著才假裝玩鬧躲人一般撲向他。那準頭那速度，他竟然沒法躲開。

想做什麼？喜歡上他了，特意設計一出偶遇？

換做旁人，齊策定會任其摔倒，只是份不同，如無意外，會是他將來的小姨子。

養的姑娘都生氣，據說傅宛非常疼兩個妹妹，而傅容又是傅品言最寵的兒，齊策不想事前得罪小姨子，徒添麻煩，只好手去扶。傅容一站穩，齊策馬上鬆手，退後兩步客氣詢問：“走路匆忙，無意衝撞了三姑娘，三姑娘可有傷到？”

傅容低頭，看看兩人中間足以擺張太師椅的青石路，腦袋突然有點僵。

不該是這樣的。

前世齊策分明將姐姐拉到了他懷裡，高大英俊的年，滿面泛紅的姑娘，相擁，那畫面好的如一幅畫，看得當時的傅容都忘了生氣姐姐被人佔便宜。姐姐死後，這幅畫則了的噩夢，恨自己眼瞎，錯把混賬當君子，未能及時勸阻。

而傅容的計劃，就是讓巧杏瞧見齊策抱的一幕，回頭齊策來自家提親，適時出不滿，悄悄告訴母親齊策曾經對過手腳，之前只因難堪才瞞下來。以齊策表現出來的人品，母親多半難以相信，會去問巧杏，只要巧杏承認有過這樣一出事，母親自然不會再往深了問。

父母向來疼們姐妹，又怎麼會把姐姐嫁給曾經非.禮過自己的僞君子？

可是現在，齊策扶的整個過程只到了胳膊，膛離遠著呢，讓想誣陷都不！

“姑娘你沒事吧？”蘭香跟巧杏著急地圍了上來。

傅容擡頭，對上齊策平靜雙眼，暗暗攥拳頭，小聲道：“原來是齊大哥，你怎麼來這裡了？”

聲音，在被撞後說起這種話來頗似嗔怪，委屈噠噠的，聽在齊策耳裡就有了別的味道。

意識到小姑娘對自己起了心思，齊策不再看傅容眼睛，言簡意賅道：“我與令兄等人作了幾首賀詞，正送與祖母過目，三姑娘若沒有大礙，我就先走了，那羣傢伙還等著祖母選出魁首。”

他守禮得不像話，傅容沒有理由繼續糾纏，走到路邊讓他先過。

齊策大步而去。

傅容目復雜地著他背影，正要慢慢往前走，忽然覺到一點不對，扭頭看去，對上巧杏探究的打量。傅容心裡一跳，巧杏是母親邊的大丫鬟，心思向來通，剛纔因爲齊策位置太遠出些痕跡，是不是巧杏瞧出來了？

“巧姐姐，剛剛我不小心絆了一下才撞到齊大哥的，這事要是讓我娘知道，肯定又要嫌我手腳，還請巧姐姐千萬替我瞞住啊。”

拽著巧杏袖子討好地央求。

巧杏比傅容大幾歲，平日裡常常打道，也不是第一次爲傅容瞞淘氣事兒，若是尋常小錯，自然痛痛快快應承下來，但此事涉及到兒家的名聲，不可三言兩語揭過去。就算三姑娘仰慕齊大公子，也不能這樣輕浮，傳出去對整個傅家都不好。

“姑娘放心，這點小事哪值得跟夫人說，我可不是耳報神。”巧杏笑著安道，隨即又委婉提醒：“只是經過這一次，姑娘可得記住教訓，往後走路一定要專心些，真跌到地上，傷了就麻煩了。”

既不得罪傅容這個主子，又含告誡，若傅容真的心虛，肯定能聽出來。

傅容知道巧杏是好意，連忙保證自己會乖乖的，天真地像個孩子。

坦坦，巧杏略微放了心，又叮囑蘭香更仔細地照顧姑娘。

傅容回到席位時，齊策正站在齊老太太一側，朗聲給老人家念手裡的賀詞，姿拔如鬆，聲音清朗雋永，賞心又悅目。

傅容飛快環視一週，發現無論是夫人太太，還是妙齡，目都落在了齊策上。

傅容用餘打量姐姐。

傅宛眼簾低垂，嫺靜似水，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卻輕輕釦著，一下一下，頗合齊策的節奏。

傅容越發著急了，姐姐就算沒有心，對齊策儼然也有了幾分欣賞。婚嫁向來是父母之言，父親母親疼們，肯定會先詢問們的意思。可姐姐跟不一樣啊，姐姐端莊守禮，若非齊策狡猾，姐姐不會多跟外男說一句話，那麼只要是父母看好的人選，姐姐再稍微有點了解欣賞對方，是不會反對的。

不遠的齊夫人也在暗中觀察傅宛，見傅宛不曾看兒子，微微頷首。

論人品，傅宛甚合心，論家世份，傅品言這個知府比丈夫低了些，但傅品言年紀輕，才三十三就當上了四品，他又圓世故，前途不可限量。且傅品言雖是庶子，到底是京城景侯府的二老爺，聽說自從傅家大姑娘當上太子側妃後，皇上對景侯也看重了些，升了三品。

這門婚事，是一萬個贊的，今日散席後不妨探探兒子的口風。

一片寧靜中，齊策結束了朗讀，笑問齊老太太：“祖母最喜歡哪首？”

衆眷也不由側耳傾聽，齊策唸詩時並沒有提詩作出自誰手，現在齊老太太挑了魁首，至得把魁首名字報出來。而能送賀詞過來的，肯定都是有份的公子，們聽了多能添些瞭解。

齊老太太笑得眼睛彎彎，瞅瞅左右，有些無奈地道：“我哪懂這些詩啊詞啊的，聽著都好！”

齊夫人笑著附和：“兒媳也不懂，剛纔一溜聽下來，聽一首忘一首，母親不如挑自己記得最清楚的兩句。就跟咱們買首飾一樣，一眼過去，最吸引人的肯定是最喜歡的，您說是不是？”

齊老太太點頭，“這話有道理，容我想想。”

客人們也都紛紛回味起來。

傅宣小聲問傅容：“三姐姐最喜歡哪句？”

傅容苦笑，本沒有認真聽，不過，確實記得兩句，前世齊老太太選的兩句。

“我最喜歡這個，‘忽而祥雲門前落，仙翁捧桃賀長生’，是誰寫的啊？”齊老太太很快開了口，“這兩句一念出來，那景活靈活現的，好像真見著了老神仙，也不知哪家哥兒這麼會想。”

齊策翻出一張紙，看看落款，笑道：“回祖母，這是雲升作的，康王殿下娶親，雲升隨王爺王妃去京城了，但他惦記著您老人家，特意送了賀詞過來。”

悉的名字再次耳，傅容低頭，心不在焉地挲手背。

雲升，是徐晏的字，郡王府跟齊家關係不錯，徐晏跟齊策又有，送禮祝壽理所應當。

後面的話，傅容就沒聽了，倒是在場的小姑娘們都出來一憧憬。

信都城有兩位份尊貴又貌比潘安的佳公子，齊策再好，也只能排第二，因爲無論是容貌還是份，徐晏都勝出他三分。其實傅宸也比齊策好看，只是傅家在信都城基淺，見過傅宸的姑娘不多，名氣自然居於齊策之後。

得知魁首是徐晏，齊老太太讚個不停。

傅容卻有些恍惚。

若是徐晏在此，定會謙和地笑，如最溫潤的玉，若是他瞧見，眼裡定會盛滿溫。

那是前世父親兄長之外，對最好的男人，也是唯一覺得虧欠過的男人。

牡丹在下開得燦爛，傅容瞧著那邊一株魏紫，彷彿看見了跟徐晏短暫的姻緣。

快樂的，煩心的，歷歷在目。

沒人注意到的失態，除了準備離去的齊策。

其實齊策也沒打算看，他看的是傅宛，只是傅容就坐在傅宛邊，見傅宛始終不曾朝他看來，齊策收回視線前隨意掃了傅容一眼。

卻見小姑娘怔怔地著斜前方，秋水般的眸子裡是與年齡不符的憾和悵然。

齊策告訴自己不能再看了，被人發現不好。

可他控制不住，因此時的複雜與那個企圖用拙劣手段吸引他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傅容並非多愁善之人，突然聽到前夫的名字，難免憶起一些舊日溫存，很快也就回了神。回了神，本能地去看最提防的齊策，這才發現齊老太太邊已經沒了齊策影。好奇之下扭頭尋找，正好撞上齊策探究的目。

他看做什麼？

是了，一定是看姐姐的，做賊心虛才立即察覺的注視。

這樣一想，傅容狠狠瞪了齊策一眼。

齊策怔住，隨即一笑，再也不留，不不慢走向前面的小道。

是因爲撞見他看姐姐卻沒看，不高興了吧？如此淺薄，連親姐姐也嫉妒，真是被寵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