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紀小，口氣卻大。”余樊被他這麼一噎，面子更掛不住了，幾乎是火冒三丈，他厲聲問道，“你幾年級哪個班的？”

林水程寸步不讓：“量子分析系研一生林水程。”

“你給我等著，你們這些學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余樊說，“我現在就上報你的名字，你想清楚，這個項目七天做不出來，就是你的全責，以后都不用來上學了！”

“謝謝老師給我這個機會，我會努力。”林水程話接得也是滴水不。

葉子在旁邊聽得下都要驚掉了——當助教這麼久，從來沒想過還能親眼看見院系導師撕，還有學生直接板院系副院長的！

林水程這是連學位都不想要了嗎！

快瘋了，林水程還在另一邊不卑不地留了姓名電話資料，隨后就過來一起走。

葉子不是量子分析系的，是量子計算機系的，許空是的直接導師。

雖然量子分析和量子計算機聽起來差不多，但是應用方向天差地別，差不多就是造算盤的匠人和用算盤的賬房之間的區別。

聽說過林水程，一個是因為在一個院系，平時進進出出的，或是去食堂，或是同學聚餐，總能遇到，林水程長得好看，早在學的時候就被所有人公認了是新一屆的院草沒跑，生們自然也對他會更加關注，據說林水程被舉報那個頁面的證件照都被許多人截屏下來保存。

另一個方面就是因為許空，量子計算機系上次答辯出丑的帖子至今還在論壇里時不時飄上來，版主還有意無意地加了個。林水程在帖子里差不多是一戰名，被人渲染救了整個水貨量子系于水火之中的學神，也有印象。

這樣一個乖乖的學生，居然公開在院系里和領導板？？

葉子再次到一陣恍惚。

校醫院的人來了，幫助許空開始吸氧，林水程幫助醫護人員扶著許空上了急救車，直接跟著趕去了校醫院，葉子也跟著去了。

星城聯盟大學附屬醫院也是數一數二的意愿，對于學生和老師都有特殊通道。

許空暫時說不了話，于舌頭麻痹的狀態，醫生過來看了看，說：“還好給藥及時，沒有多大的問題，先住院觀察一段時間監控況，其他無關人員沒事了可以出去了。”

林水程看了看許空，正準備離開，許空嚨里卻嘶啞的發出了一些模糊的聲音，手拍了拍床，眼睛瞪大了瞧著他。

他被送上救護車前一直都有意識，林水程和余樊板的全程他都聽見了。

林水程腳步頓了頓，回頭在病床邊微微俯，低聲說：“老師相信我，我有辦法，這個項目我之前了解過，和楊老師之前的方向是吻合的。”

他又想了一下措辭，說：“而且就算我被追責開除，也不要，我……再考一次就可以了，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

許空被他逗笑了，眼神也終于安定了下來。

說白了，誰會因為一個接不深的老師去搭上自己今后的前途？

可是換在老師這方面來說，誰會為了維護自己的學生不傷害而斷送自己的學生涯？

領導要警務辦事，一把手甩給二把手，二把手甩給大學，大學老師再甩給學生，所有人都默認了學生是最好欺負也最沒有反抗途徑的一類人，所以都對此諱莫如深。

學界一旦和行政扯上關系，最避免不了的就是象環生，做出驚世果的科學家退休后貧困潦倒，學造假的人賺得盆滿缽盈……可是就算諸多象沒有規整，也始終會有一群人堅守自己的原則。天平的兩端從來都不是前途和學生，而是前途和原則。

許空恰恰就是這樣的人。

林水程離開病房，到心臟劇烈地跳著。

這是他已經很久沒有過的緒，是憤怒、偏執、無力和憎恨的緒。

長達兩年的時間里，他幾乎失去了一切緒知的能力，失去了憤怒的勇氣，卻在今天重新燃起。他像一火柴，熄滅已久，卻在今天重新被點燃。

如今膛里跳的火焰依然鮮活如初，讓他如同冬日躲在溫暖的被子下的孩子，終于憋不住地探頭出來呼吸到了一口冰涼的空氣一樣，真實鮮活，讓人清醒。

校園論壇中，一條帖子迅速刷新出來。

那是葉子回去后抖著手指發送出來的帖子。

短短五分鐘，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被這個驚世駭俗的標題吸引進來，點擊量飆升，留言直接破，蓋樓層的迅速甩開其他帖子一大截，熱度直接沖頂，居高不下。

“量子分析系學神林水程在數院辦公室跟校領導直接板懟起來了！我今天晚上看到了現場！許副院長和校領導辯論時被氣到高發作！”

葉子直接在帖子里還原了現場節，從許空和校領導吵架開始，一路紀錄到林水程送許空去醫院結束。

早在昨天，軍方空降項目給數院的消息已經被學生們知道了，對于這個所謂“名畫鑒定”的狗屁不通還專業也不對口的項目嗤之以鼻，現在葉子這麼一披，就算是再遲鈍的學生都能覺出了不對勁。

【我們不是拒絕軍方空降項目，數院和院做的國家保級別A級以上的急任務還了？哪一次不是出完？名畫鑒定這個早就有人說了，跟我們數院完全不對口！全星大和這個鑒定沾邊的院系只有藝系和計算機系，憑什麼丟給數院？想讓我們挨個比對像素點還是什麼？憑什麼校領導拍拍腦子做的決定，要我們來承擔責任？】

【老師也是不容易，說實話什麼事都要和上面對接真的很煩了，學生煩老師也煩，真的氣死】

還有關心許空和一些冷言冷語的：

【不知道許老師怎麼樣了，我是他的學生，現在好擔心】

【回樓上，許老師沒事在休息】

【怎麼又是這個林水程……這該不會是炒作吧，我謀論一下，開學沒多長時間見他名字出現三次了，這是想出道當明星的節奏？】這一層立刻被噴得狗淋頭：【人家有才有就算出道礙著你什麼了？他在幫我們學生做事，你們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參與，但是這也不是讓你們踩一腳的理由！】

這條帖子出現了三十分鐘后，立刻被版主刪除，但是這樣的舉措很快記起了學生們更激烈的反抗，跟著，更多的衍生帖子不停地發了出來，并且開始在全院范圍討論。

更有人當面嘲諷：【怎麼，此地無銀三百兩？校領導如果不心虛，刪什麼帖子？】

版主封IP、刪除帖子，氣得人牙，眼看著首頁帖子不復腥風雨，而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時候，突然又有一個帖子發了出來——【吃瓜總結，今天的數院】

里面統計了今天所有有關這件事的帖子，其他人點進去的時候，發現那些本該已經刪除的鏈接居然都恢復了！

跟著，這個帖子直接被頂到了板塊首頁！

【怎麼回事？校領導轉了嗎？】

【不是吧，就算轉型也不至于把這種惡事件置頂，版主里出了個叛徒？】

所有學生都在群討論這個話題，今夜所有數院的學生都沸騰了。

在數院一個大群里，突然跳出來一個頭像說：“是我，我黑進了學校論壇系統。”

ID就是真名，安如意。

“哥們真給力！”“臥槽，我剛正想黑來著，結果被兄弟你搶先一步！”

安如意發送一行字：“不管這麼多了，大家先想一想能怎麼幫到林水程吧。”

林水程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他獨自在深秋的校園里漫步，手機正不斷彈出信息，但是都被他忽略了。

他在手機上輸了一串數字，猶豫了一會兒后，打了過去。

是忙音，傅落銀沒有接電話。

林水程看了看后，正要將手機塞回外套口袋中時，傅落銀又給他打回來了。

“喂？”傅落銀在那邊問。

林水程很給他主打電話。

傅落銀約知道，林水程像是不怎麼喜歡聽他的聲音，或者不習慣與人用電話的方式聯系，每次聯系，都是盡可能地通過短信。

之前幾次打電話，都是傅落銀的東西落在他這里了。

他喜歡遷就林水程的這些小習慣。對于傅落銀來說，只要不是原則上的沖突，他都可以遷就對方。

林水程輕輕問：“你在哪里，有點想你，想見你。”

“我在家，你怎麼了？”傅落銀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緒像是有些不對，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十點了。

難不一個人走夜路害怕了，被上次搶劫嚇到了？

傅落銀問：“你在哪兒？我過來接你。”

他幾乎把林水程的話復述了一遍。

林水程低聲說：“嗯。”

傅落銀掛斷了電話。林水程也沒意識到他連在哪兒都沒告訴傅落銀。

在傅落銀說出“我過來接你”的時候，林水程輕輕松了一口氣，仿佛有些疲憊一樣，安靜地坐在了星大校區里的休息長椅上。

夜濃重，冷風蕭瑟。

傅落銀開車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林水程坐在長椅上的樣子，側對他，低頭用腳去踢地上的枯葉，懷里抱著書包，不知道是冷還是單純無聊抱著。旁邊是池塘和黑黢黢的教學樓，這樣一看林水程整個人顯得很小，小小一只待在那里，像無家可歸的小貓咪。

傅落銀找著林水程的ID卡定位趕過來的，車用了七通行證開進校園。

車燈明亮，傅落銀按了兩下喇叭，林水程回過頭看他，這才注意到。

傅落銀今天忙工作很累，又被早上夏燃一個消息請求鬧得心神不寧，差點還忘了還有個林水程沒回家，直到他接到林水程的電話。

小人是有脾氣的貓，早上跟他嗆聲了，指不定現在還在賭氣。

他本來想等林水程自己上車，但是看見林水程的那一剎那，傅落銀鬼使神差地打開車門下了車，把人拉過來，直接下上的外套給他裹住了。

“不知道找個便利店等我？在這里一吹，回頭又要冒。”傅落銀說。

“嗯。”林水程乖乖的，抬頭看了他一會兒后，接著鉆進他懷里，很用力地抱著他。

傅落銀心一下子就了，他不知道林水程遇到了什麼事，還是單純地想他想得不了，才變得這麼粘人。

他很耐心的抱著他，輕輕哄：“怎麼了啊？我的小男朋友，好學生，這麼乖，誰又欺負你了啊？”

林水程沒吭聲。

傅落銀低聲問：“沒人欺負你，那老公親親你好不好？”

林水程悶聲說：“不好。”

“那跟我回家好不好？”傅落銀他的手，發現冰冰涼的，耐心跟他商量，“還是在跟我生白天的氣了？”

看林水程搖頭，傅落銀又說：“那回去給首長喂貓糧？我喂它不吃，你不吃飯，首長也不吃飯，小貓咪了很容易生病的啊。”

林水程這才從他懷里鉆出來，被他帶著上了車。

說不出為什麼，傅落銀覺得林水程這樣有點可憐，還有點可。

他坐在駕駛座，輕輕手去林水程的臉，從眉眼到邊，而后林水程瞅著他，張開，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