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座上，老夫人收起小瓷瓶後，正道：“好了，囡囡把這等金貴之拿來做孝敬，是敬重我們這些長輩，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要有個長輩的樣子，下次再有需用，便按市麵上的價錢，自己花銀子買。老二媳婦也說了，如今那仁康堂門口還有大把蹲點的呢，這天寒地凍的，抱著銀子也沒地兒買，咱們卻拿著銀子不用出家門口就能買到，這已是天大的好了，別不知足！”

國公爺一臉嚴肅地補充：“若有借機以此謀利者，家法從事！”

老夫人頷首：“對，必須從嚴罰，不過，我覺著這件事還是捂著些的好，雖然囡囡能製藥是好事，可一旦來求藥的人多了，必然會影響囡囡念書。再說，若被人求上門來，張家買到了李家卻沒買到，也容易得罪人。”

國公爺適時誇了一句：“夫人言之有理。”

老夫人便問薑翎：“囡囡，這藥是你製的，你怎麽看？”

薑翎此前還真沒考慮過會得罪人的事。

從前是薑家家主，代表的是薑家這個商業帝國，唯一的肋也就隻有一個弟弟。

那個時候，跟誰做生意，不跟誰做生意，全憑一己喜好。

甚至有可能今天還跟你做生意呢，明天就跟你說鯊魚拉拉不陪你玩兒了。

總之就是，有錢，有權，有勢，所以任。

可到了這個世界，莫名就多了許多負擔，像宮裏的趙太後和沈貴妃，像眼前的國公爺和老夫人。

多了這些肋，讓不得不慎重起來，行之間頗為束手束腳。

但好像，現在的，有了這些肋骨，比以前更像個完整的人了。

薑翎沉片刻後道：“外祖母所言極是，孫兒聽憑外祖母安排。”

老夫人便點了點頭，對眾人道：“都聽見了吧，保，老二媳婦，你盯些，若消息走了，查清楚是從哪裏走的，嚴懲不貸。”

嚴太太今兒拿了兩份極品藥丸，這會兒正著樂呢，聞言忙打下包票：“您二老請放心，這事兒包在我上，誰敢出去叨叨，我的馬鞭可不認人。”

國公爺眼見二兒媳婦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暴起傷人的樣子，頓覺頭疼，忙道：“行吧，這件事便就此定下了，老二媳婦你先帶囡囡去安頓下來，下晌再敘。”

嚴太太恭恭敬敬地起應了聲“是”，然後笑嘻嘻地朝薑翎招手：“囡囡，跟我走，二舅母帶你去看看你外祖母折騰了好幾天的園子。”

嚴太太的笑容太微妙，以至於薑翎生出了些不怎麽妙的預。

這秋水苑別是有什麽古怪吧？

……

慈寧宮。

沈貴妃又去給太後問安。

一來是給老人家分點兒宮外傳來的新鮮事兒，二來也是擔心太後老人家舍不得孫兒，心鬱悶，故而特來陪伴。

閑聊幾句後，沈貴妃便講起今天新聽到的，關於張百萬的案子來。

沈貴妃的描述，便如同時下撲街文寫手的文筆一般，平平無奇，毫無新意。

本來曲折離奇的一樁案子，愣是讓給講得寡淡如水，太後都聽得快睡著了。

直到說起解毒劑，說起神醫“翎羽”時，太後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囡囡給我的藥丸子上不就打著翎羽的徽記麽？

“你再說說這個翎羽神醫，快說說，的藥丸子長什麽樣兒來著？”

太後一下子坐得筆直，子還朝沈貴妃那邊探了探，大有‘你不說清楚我就過來了’的架勢。

沈貴妃頗有些自得，畢竟這後宮裏的人，若沒點兒手段跟人脈的話，便與蹲大牢沒什麽區別，一樣與世隔絕，活得不見天日。

宮裏人皆以消息靈通為榮，沈貴妃的娘家二嫂（職業說書人嚴太太）便時常遞消息進宮，讓沈貴妃能夠與時俱進，手邊隨時都有大把街頭巷尾的新鮮事兒。

這也使得在後宮之中，頗嬪妃們的追捧。

如今眼見太後一副很興趣的樣子，沈貴妃心想：看來把張百萬的案子第一個分給太後是正確的，看太後多聽啊！

清了清嗓子，仔仔細細地描述了一遍這翎羽神醫的藥丸子的神異之，說得仿佛親眼見過似的，正眉飛舞地說著呢，就看見太後娘娘從枕頭底下掏出個小瓷瓶來，笑瞇瞇的遞給：“來，你看看，是這樣的不？”

沈貴妃心想：您連這樁奇案都沒聽說過，上哪兒去尋外麵都買不到了的藥丸子？

但是當把瓶蓋擰開，把藥丸子倒在手心裏，見到烏黑渾圓的藥丸上那兩枚清晰的“翎羽”徽記時，沈貴妃懵了。

這回到太後得意了，哈哈大笑，一掃孫兒出宮後的鬱卒，炫耀道：“你們拚命吹捧的翎羽神醫，就是哀家的囡囡，這藥丸子是囡囡出宮前留給哀家的，說這是特製的，不打算往外麵賣來著。”

！！！

這回到沈貴妃鬱卒了，而且心裏酸得像連吃了好幾個檸檬似的，就連邊的空氣都著酸味兒：囡囡這丫頭不地道啊，有這等稀罕就隻想著祖母，我還是親姨母呢！

也不是薑翎特意厚此薄彼，隻是沈貴妃先前存在刷得了些，暫時還沒被薑翎劃到自己人那一片兒。

在翎羽製藥沒打響名號前，是不敢上趕著往外送的，不然就會出現像唐太太那樣婉拒的場麵：倒是好心好意，可人家不領，多尷尬。

太後笑夠了，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安道：“約莫是囡囡第一批做的藥丸子不夠，也說了，這特製的藥丸子一顆便等於外麵賣的十顆，想來下一批藥丸子出爐，就會送給你這嫡親姨母了。”

說完又十分大度的補一句：“如果忘了，哀家會提醒的，你就安心吧。”

聽著是好話，可還是覺得好紮心。

沈貴妃持續鬱卒中，說起話來也就興趣缺缺了，心不在焉地聊了一會兒後，便起告退。

這種鬱卒，這種心酸，大概會持續到收到薑翎送的藥丸子為止。

……